第二天,杜鹃被一阵嘈杂声惊醒。
睁眼一看,外面天还没亮呢,屋里亮着油灯。
冯婆子正装扮,不是梳头戴花那种,而是为进山准备,胳膊腿都捆扎紧了,身上护得严严实实,一边还嘱咐冯氏:“你这顿吃了好歹能管一会。等上午饿了,再舀一碗鸡汤吃了,娘也该回来了。”
冯氏正端着碗在吃东西,也没接话。
冯婆子说完,又转头吩咐黄雀儿:“雀儿,就呆在家里。听你娘要干什么,帮着跑个腿。等天亮了,请林婶子过来帮忙喂妹妹吃奶。鸡蛋我都准备好了,去的时候带过去,就说外婆让送的……”
这么早被拉起来,黄雀儿并没有睡眼惺忪,精神的很,随着外婆叮咛,不住点头。
外面,男人们也在忙碌,寻东问西,互相提点:
“扁担绳子都拿上了?”
“拿上了。”
“刀呢?刀放好了,千万别丢了。”
“明英,这篓子是你的,走的时候别忘了背。”
“兴发媳妇,把吃的都装好。路上再吃。”
……
仿佛怕惊醒村里人一般,大家说话都压低了嗓子,声音沉闷。
乱了一阵,总算觉得妥了。
可是冯长顺又不满意了,埋怨道:“要是有只狗,带着进山多好。女婿,不是爹说你,山里人,怎么能不养只狗呢!”
冯兴发也觉得这是个遗憾,因此嘲笑妹婿没能耐:“我瞧旁人家都喂了。就你怕费事。就喂两个人,还把雀儿喂得跟个黄毛小鬼似的。”
黄老实赔笑道:“回来就捉一只狗养。”
语气十分歉意,仿佛醒悟太晚,就算马上捉一只狗来,也不能立即喂大了带上山,因此表示内疚。
终于要出发了,冯明英一阵风似的跑进房里,用压抑不住的兴奋声音对冯婆子低声催道:“娘,快点!爹喊走了呢!”
冯婆子急忙拿起箱子上的一个包裹,道:“就来。就来。”
一边扯着衣襟往外走,一边还叮嘱冯氏,无非是她很快就会回来、让闺女不要急什么的。
冯氏嗔道:“娘快走吧!我又不是小娃儿。”
随着开门关门响,接着院子里杂乱的脚步声渐渐远去;跟着,被早起的人惊动,村里响起此起彼伏的一波狗叫声,黄家却沉寂下来。
杜鹃也被他们勾起兴致,却不可能跟着去,只能从众人只言片语间得出些许印象,努力想象采茶、掰笋、砍柴等情形。没有体会劳作的辛苦,想像中是十分有趣的。
等黄雀儿关了门回来,冯氏道:“雀儿,再来睡一会。”
于是,母女三个又睡了个回笼觉。
虽然人都走了,然走时一切都是安排好的,冯氏便没像头两天那样操心,安心睡觉歇息、养月子。
等待的时候并不长,早饭后,娘俩不过又睡了一觉,再醒来,冯婆子和黄老实就回来了。
冯婆子回来就不再上山,黄老实则是送岳母回来,顺便将采的茶叶背回来,接着,便又匆匆进山去了。
冯婆子虽然累,却十分高兴,兴奋地跟女儿说摘了多少茶、茶叶如何鲜亮等,“我们跑了两个山头,摘了两篓子呢。要不是记挂着家里,我都还想再去别的地方摘。是你爹说,咱们又不弄了卖,不过炒了自己喝,有这么些,够喝一年了,我才没去,再说还要砍柴。”
山外边,别的还好说,就是这茶,可不是一般人家能喝得起的。如今靠着女婿,冯家也能有茶喝了,能不高兴?
冯氏见娘满脸兴奋,微笑说等下午闲了,就把茶炒出来,不然带出去容易坏了。
冯婆子笑道:“这个我可不会。”
冯氏道:“也不是好难,就是一边揉一边炒。再说,咱们炒了自己喝,又不是拿去卖,就算炒得颜色差些,也不是什么大事。”
冯婆子点头,便忙忙地去煮饭。
随后,黄老实和冯兴发就不断往家挑柴,累得气喘如牛。挑了两趟过后,便挑不动了,就拖着往家拽。院子一角堆满了青绿的松枝和其他树枝。
村人不明白内情,见了咋舌,都道黄老实一点不老实,岳父和大舅子好容易来一趟,还抓住了替自己干活。
黄老实不愧反乐,十分自豪:谁让他娶了好人家的闺女呢,别人家也不都是这样的。
晌午的时候,黄老爹准备喊亲家过去吃饭呢,谁知找不到人,都上山帮大儿子干活去了。他不禁羞愧,吃了饭后,叫上小儿子也上山帮忙去了。
暮色降临,所有外出的人都回来了。
黄家院子又热闹起来,燃了一只带松油的火把,照亮众人干活。
柴火是来不及收拾了,只能等晒干了黄老实自己弄。
除此外,大家合力弄干了一个小山洼子,捉了有四五斤大大小小的山坑鱼。当下洗的洗,烧的烧,很快厨房鱼香四溢,狗们又躁动不安了。
还有些青笋、山菌,都倒在院子地上收拾。
听着外面热火朝天的喧嚣声,睡了一天的杜鹃不干了,哇哇大叫,直到冯明英把她抱出来,她才收声。
冯明英大奇道:“娘,你瞧这娃儿,也喜欢热闹呢。刚才还哭闹不依,一出来就不哭了。”
冯婆子正和黄雀儿蹲地上剥青笋,闻言抬头笑道:“你也晓得说她是娃儿?娃儿可不都是喜欢热闹的!她就不懂,听着人声,心里也踏实;要是把她一个人丢床上不理,她可不得哭。”
冯明英道:“姐姐不是在房里?她就是想出来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