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切,生气,委屈,不满……
种种复杂翻腾的情绪,被这寒霜一沁,瞬间都凝固成冰,重重地砸落在心头,梗得人呼吸似乎都凝滞了。
舒予神色复杂地看了韩彦一眼,默默地退后一步,不再出声劝阻。
然而安抚和鼓励的眼神却没有忘记依旧留给小望之。
舒予的突然沉默和退出,让韩彦心里一顿,愧疚的情绪立刻涌上心头。
他不是怪舒予多管闲事……
可是在刚才那种情境下说出那种话来,分明就是嫌弃别人多管闲事……
小望之见舒予退后,只觉得失去了依仗,畏惧不安之情更重,干脆放声大哭,不管不顾,哭得声嘶力竭,上气不接下气。
舒予心疼归心疼,可最终也没有再多说一句话。
韩彦心里也不好受。
小望之是长姐留存在这世间的唯一血脉,他当然希望他过得开心幸福,然而也恰恰是因为这个缘故,他又不得不硬起心肠来管束他,以期他能够早日长大,以迎接将来的风雨坎坷。
六年的时光眨眼即逝,在这之前,他必须要将小望之教导成一个坚强睿智自律的人。
韩彦压下心里的不舍心疼,板着脸,在小望之的哭闹声中冷静地训斥:“只有弱者,才会一遇到事情就哭泣,更何况这次还是你自己做错了。做错了事情就要承担起应负的责任,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
剑眉拢聚,寒气冷厉。
小望之哭了半晌,见舒予依旧没有上前来帮他,而韩彦却愈发地冷峻严厉了,嚎啕大哭慢慢地变成了低声抽噎,又紧抿小嘴,自己努力憋住了。
眼神畏惧又不安,看得人心疼极了。
舒予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韩彦是绝无可能后退,如果小望之也一直哭闹,真不知道这对父子之间的对峙最终该如何了结。
“爹……嗝……嗝……”小望之抽抽嗒嗒,可怜兮兮地看着韩彦服软求饶。
韩彦眉头微松,沉声问道:“知道自己错了吗?”
小望之小手扒着桌沿,连忙点头,像只受惊吓呆了的小兔子。
“错在哪儿了?”韩彦又问。
小望之茫然抬头。
啥意思?
韩彦这才想到小望之月中才满周岁,虽然是比别的孩子早慧一些,会说一些简单的字词了,却到底无法口述一篇“自我反省书”来给他。
这么一想,舒予先前说的也未必没有道理,教育牙牙学语的小孩子,不能简单粗暴地采用教育成年人的方式来。
韩彦尴尬地清咳两声,换了个方式问:“下次不许再乱翻东西,记住了吗?”
怕小望之听不懂,韩彦又抬手指了指那满桌的狼藉。
这回小望之明白了,一边抽噎着一边猛点头,跟只啄米的小鸡似的,看得人既好笑,又心疼。
“过来。”韩彦眉头展开,伸手招呼,“先去把脸给洗干净了。”
小望之连忙迈着两条小短腿跑到韩彦身边,仰头嘿嘿地谄笑,一脸小心地讨好。
韩彦看得又好笑,又心疼。
小望之原本应该是巍峨的皇城,做他尊贵的皇子,何须讨好畏惧任何人?
这么一想,韩彦的神色又松软了几分。
小孩子最会察言观色。
一见韩彦脸色好看起来,小望之小心翼翼的笑容瞬间变得明亮起来。
舒予这才上前,牵了小望之的手,抬头对韩彦笑道:“韩大哥,我带小望之去梳洗,这里就拜托你收拾了。”
韩彦连忙笑道:“辛苦你了。”
那笑容有些尴尬,带着歉意。
舒予爽然一笑,牵着小望之的手去了灶房打水洗漱。
小望之飞快地迈着自己的两条小短腿,一马当先,几乎是拽着舒予一路狂奔了出去。
韩彦见了,无奈摇头苦笑,他就这么可怕吗?
别说,好像还真有点……
等到舒予给小望之洗干净手上和脸上溅到的墨汁,领着他回到外间时,韩彦已经将一切都收拾妥当。
大约是方才第一次正面发生分歧冲突,这会儿再同处一室,两个人都觉得有些尴尬,明明还是和平时一样读书写字,可总觉得气氛有些凝滞紧张。
偏生小望之方才被韩彦给吓到了,哪里还有平日里的活泼逗趣?
这会儿难得乖乖地坐在舒予身边,懵懂茫然地听着韩彦讲解“蔡文姬,能辩琴。谢道韫,能咏吟。彼女子,且聪敏。尔男子,当自警……”。
这平静又尴尬的气氛,一直持续到张猎户夫妻俩从秀水河子镇上归来。
听得院外的招呼声,不论是韩彦还是舒予都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小望之更是屁颠屁颠地迈着两条小短腿,当先跑出去迎人。
舒予落后一步,低声跟韩彦道歉:“韩大哥,对不起,方才是我冲动僭越了……”
韩彦冲口而出“你别管”三个字时,她确实被伤到,然而在后退一步,静观深思后,她反而想明白了。
先不说孩子是韩彦的,要怎么教育外人不能随便插手,单说是她当着小望之的面和韩彦辩驳,这件事情本来就不对。
对于孩子的教育,最怕的是一个人管,一个人护,最终让孩子觉得有所恃仗,不服管教,甚至是无法无天。
虽然她的本意并不是要护着小望之,可是从小望之前后的变化——她开口劝阻韩彦时的嚎啕大哭,和她退后沉默后的小声抽噎来看,显然是将她当做依仗,以对抗韩彦的训斥。
这样的家庭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