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里的气氛陡然一松。
孟南贞冷眼旁观,发现皇帝、众臣和阉宦等人,全都不似刚才那么紧张和凝重。
一场天大的危机过后,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
这里是没有他出头的余地的,他只需要安安静静地做一个看客就行。
反正该指点信王的,都已经指点过了。
以信王的聪慧,断然不会出现什么差错。
众人中,要说最高兴的,就是天启了。
他是皇帝,大明江山的任何问题,最终都会归咎到他的头上。
灾祸消弭,百姓们想来不会骂他太狠。他去了地下,也有脸去面对列祖列宗了。
不过短暂的高兴过后,看到依旧跪在地上的李永贞,天启便爆发了。
他的身边也没有什么东西,干脆抓起枕头就砸向了李永贞。
“贪得无厌的狗奴才,全是你坏了朕的大计。”
李永贞被砸了一个正着,立刻头破血流,却连嚎叫一声都不敢。
实木的枕头,砸人还是很爽利的。
可生死关头,他却不敢挣扎,以免更加激怒天启。
眼见着天启发火了,大家伙连忙跪倒哀求。
“陛下息怒,龙体要紧。”
信王到底不同,凑上去扶住了天启,宽慰道:“皇兄万请保重,如今事态已经平息了,所幸没有酿成大祸。李公公也是好心,只是下面的人不懂其中深意罢了。”
这便是孟南贞教给信王的套路。
无论如何,最起码表面上不能和阉党结怨。即使李永贞罪大恶极,但也不到清算的时候。
以往信王说什么,天启都会给点面子。但是这一次不同了,天启重重冷哼。
“老五你也瞒着朕吗?这个狗奴才一到了腾襄四卫就喊打喊杀,弄的人心惶惶,以至于引起兵变。不杀这个狗奴才,难消朕的心头之恨。”
李永贞吓的脸都白了,身子抖如筛糠,却还算是有点机灵。
“千错万错都是奴婢的错,是奴婢无能,坏了皇爷的差事。只要皇爷保重,就算是把奴婢千刀万剐了都成。皇爷啊,不值当为奴婢生气啊!”
看到这一幕,孟南贞都想对李永贞竖起大拇指了。
这些内宦,做实事不怎么样,但论起怎么溜须拍马,那真是天下间一等一的。
果然,听到李永贞的哭诉,天启尽管仍旧怒气难消,却也不再喊打喊杀了。
可是略微一扫诸臣子的神色,看到的尽是敢怒不敢言,天启的心也冷硬了起来。
出了这么大的事,无论如何,都必须要有人承担责任。
虽然御马监那边张锴、马赛等人授首,但祸根却在李永贞这边。
想清楚了这些,天启只好硬起心肠。
“狗奴才,要不是念在你往日伺候的还算周到,朕绝对不会轻饶了你。现在你给朕滚到凤阳去守灵思过,向列祖列宗好好忏悔。再敢胡作非为,朕定将你碎尸万段。”
最终判决下来,吓的魏忠贤和李永贞心丧若死。
李永贞虽然命保住了,可是却被发配到了凤阳去守陵。以他这次的罪责,恐怕今生今世都很难回来了。
对于一个内监来说,发配凤阳远比死了还要难受。
死了也就是一了百了,可发配守陵却意味着权势尽去,从云端跌落泥尘。
这种天差地别的境遇,对于一些心性差的人来说,根本承受不住。
而魏忠贤才是最为懊丧的一个。
阉党虽然人员众多,但要说最贴心、最可意的,唯有李永贞。
其他的诸如王体乾、涂文辅等人,虽然也很不错,但他们的地位并不比魏忠贤差着多少。
唯独李永贞是晚辈,又是好不容易从罪囚的状态挣脱出来。对待魏忠贤,那真是如同儿子一般的孝敬。
现在自己这个最重要的臂膀折了,这绝对是魏忠贤不可承受的损失。
心痛之余,魏忠贤便想要为李永贞求情。
可是一抬头,对上天启面沉似水的脸色,魏忠贤心里咯噔一声,老老实实地沉默了下去。
他已经察觉到,这一次的腾骧四卫哗变一事,让天启对自己产生了不满。
之所以没有怪罪他,那是在照顾他的面子而已。
如果他不知进退还想要捞李永贞的话,那么说不得就会弄一个好大的没脸。
他们这种人,权势、威望全都来自于皇帝的宠信。
要是天启对他冷脸了,就会对外界传出不好的信号,今后他的地位可就不牢固了。
虽然损失了一个李永贞很痛,但相比起来,魏忠贤肯定要保住自己才行。
于是他就只能沉默着,看着侍卫冲进来,拖着李永贞一路远去。
处置了李永贞,天启总算是出了一口恶气。
不过只是这么一会儿功夫,他就感觉到气喘吁吁,冷汗横流,头昏眼花,几欲昏厥。
看来这副身体是真的承受不住了。
强行忍耐着恶心的感觉,天启嘶哑着嗓子开口,却是对信王说的。
“老五,朕的身体是真的不行了。这一次你处置的不错,朕也就放心了。今后江山社稷,你要多多承担才是。”
信王跪倒在地,声泪俱下。
“臣弟自幼失怙,孤苦伶仃。若不是皇兄垂怜抚育,几不能活。臣弟别无所求,惟愿皇兄龙体康泰,则万事顺遂。江山社稷,实不是臣弟羸弱之躯所能承担。”
说来说去只一个意思,那就是不想监国。
在皇帝还活着的时候行监国之举,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