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险是个新词,反正杨兆龙是从陈沐的信里看见的,这个词一听就很刺激。
抱怨归抱怨,抱怨完了杨兆龙还是要执行,一来是陈沐一口咬定新明有足以改变天下的矿山,还要再派更多的人到新明岛,杨兆龙小胳膊哪里拗得过大腿;二来,则是杨兆龙自己的原因。
在土司家族,能够继承土司的只有长子,因此不但要接受家学对统治地方的教育,还要去往北京国子监学习忠于帝国的教育,但作为次子的杨兆龙就不一样了。
他也要学习很多知识,从如何率领军队到如何统治百姓,但他要学最重要的一点并非领导,而是服从。
就是听话。
在这样一个家族里,通常次子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么学水西安氏兄弟相争,弄死大哥二弟就能当大哥,要么就老老实实一辈子听兄长的话,指哪儿打哪让宗族更强大。
放荡不羁爱自由的杨兆龙给自己找了另外一条路,但其实殊途同归,无非过去听兄长杨应龙的话,如今听姐夫陈沐的话。
陈沐给他的建议是,准备二百人一年粮食,沿岸环游新明岛,重新寻找适合居住的地方——在给陈沐送信的船队中,留下十二艘满载水粮的福船,两个来自海军讲武堂的毕业学员陪同测绘地图作指引,一切准备就绪,拎包就能上船。
甚至连后顾之忧都帮杨兆龙解除了,船队还有南洋大臣高拱派来的三甲同进士出身的文官,名叫李化龙。
陈沐可没想到调过来的是李化龙,他只是给高拱写信希望南洋大臣能从南洋任职的知府、县官中选出一人出任新明,代杨兆龙治理百姓,兴许是高拱觉得二人名字合适吧,便将已于吕宋任三岛知县一年的李化龙调了过来。
杨兆龙换好衣物穿戴甲胄,婢女左右跟从、苗人武弁抬着箱子,被簇拥着走出钉南洋军府下‘杨来湾卫衙’牌匾的屋子,便见一人带一名武士等在外面。
其人年不过二十出头,嘴边刚蓄起短须,额头宽大脸颊有肉,腰板挺直神态自信,足蹬黑靴身着青官袍,头戴乌纱此时正攥一卷书向远处未曾见过的奇景看着。
听见耳边异响,转过头看见杨兆龙前呼后拥地出衙门眼中闪过些许异色微微挑了一下眉毛,转瞬神态恢复平常,微微拱手,道:“在下李化龙,暂任杨来湾知县。”
“好年轻啊!”
杨兆龙脸上带着轻佻的笑对身旁婢女说着,笑过了才对李化龙拱拱手,道:“虽然你很年轻,但不用担心,杨来湾很好治理,大家都忙着吃饱饭,既没有进攻咱的敌人,也没有好去抢夺的地方,治理这里不难,安心住下。”
在他眼中,七品知县与寻常百姓没有任何区别,在他老家,长官司正六品长官就是个跑腿儿上贡的。
也就是看李化龙年纪轻轻,这才出言安慰几句,在杨兆龙心里,自己这已经是礼贤下士了。
他并不知道,在另一个时空的二十二年后,他的兄长率领播州反叛肆杀,眼前的这个年轻人那时已历任辽东巡抚、兵部侍郎,被朝廷启用为三省总督四川巡抚,将播州杨氏一举拔除。
眼前,李化龙没半点谄媚,拱手道:“在下任职南洋,分内之事自会尽力而为,还望指挥能费些时间,将杨来机要事务与我明白。”
李化龙没别的意思,就是单纯看东洋大臣这小舅子一副带着小妾家丁出门踏青的样子,觉得不靠谱。
巧的是,杨兆龙也觉得李化龙太年轻不靠谱。
“无妨,此次航程两三万里,再加上测绘地图探查沿海地势,短则半年长则一年,杨某定是要给你交代清楚,去港口的路很长,送送我,边走边说。”
李化龙抬眼看了看二里外的港口,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就见杨兆龙突然对婢女说了句什么,婢女小步走回卫衙,他才说道:“给你拿份现在的杨来湾地图,向东最远到八十七里,那有高山,我试着爬过,没爬上去,又懒得绕,你可以爬上去看看。”
“向西南有二百多里,沿岸四千多百姓居住,有捕鱼的有伐木的,还有种菜种粮的,不过这土不好,虽然是红色,但红土只有一铲子厚,下头石头倒有近丈厚,不过这边好打井,挖七八尺就能打出水来。”
“所以这边种食儿很难,能长粮食的地不多,倒适合长草,可以建牧场,养牛养羊养马都行。”
正说着,婢女已将地图拿出来,其实就一张纸,还没副画大,画着一个‘t’字型区域,标注着海岸线上的都掌人聚落与向南延伸的探出地形,杨兆龙道:“那是我走过的地方,往南走了四百里,南边很漂亮,会经过一小片草原,虽然看上去很大,都是红土地,但更远的地方其实是大漠,红土大漠,没见过吧?你要去看一看。”
李化龙拿着地图,倾听着杨兆龙说着他的‘功绩’,越听眉头皱得越厉害,终于忍不住问道:“陈帅难道不是让阁下至此探明土地搜寻矿山,杨来湾似乎并未做这件事?”
“你在这待上两年就明白了。”
杨兆龙并不像他哥哥那样容易动怒,起先面上还挂着微笑,但随后笑容便消失不见,张开手臂似乎环绕这片天地,道:“这是一块不毛之地,种什么死什么,比国朝任何一块土地都要贫瘠,土人连衣服也不穿、什么都不会,牲畜都愚蠢至极,你见过敢一个人冲击军阵的么?那见过一只畜生敢冲击军阵的么?这的大兔子就敢。”
“前些时候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