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潘公绩,陈沐没见南朝任何人,后来那些人前来拜谒也被陈沐让潘公绩挡回去了。
倒不是他不想见,见不见于他而言是无所谓的事,主要是因为张世爵押着阮倦所掠辎重要从山北面向海岸输送。
被人看到不好。
至少在南朝这边,他们还以为陈沐只是拿走了他所攻之敌的战利,阮倦的辎重被他自己带走。
其实,都是陈沐的。
“吓死了,大帅你是不知道,至少八,不!至少一万人从谷口出去向北跑了,要不是他们一打就散,末将恐怕就见不到大帅了。”
这一路张世爵就没敢歇气,眼看敌军向北溃散,他马不停蹄人不歇脚地往海岸边赶。
到海岸甲内衣裳湿了又干、干了又湿,身后步卒连路都不想走,一听他下令休息当即在岸边躺倒一片。
“可把他们累坏了。”
陈沐踱行沙滩,看着军卒横七竖八躺在沙滩并不生气,他心里很清楚,张世爵麾下千人这次是累坏了,比他麾下直接与敌军作战的旗军还累。
旗军是真不累,走走停停从头至尾就算追击都不冲锋,只是稳步向前压迫,斩获多伤亡少,仅有的伤亡还是被敌军箭雨射中无甲的地方或是运气不好,被阮倦部仅存的几门小火炮打中。
再小的炮,击中人也是立毙。
反倒张世爵部旗军,靠着阵势严整鸟铳坚利,死伤没几个,但从早上到下午三个时辰往来奔走,尽为急行,又备受惊吓,此时一放松几乎人人都要睡过去。
他们不但被累坏了,也被吓坏了。
并不是他们不勇敢,陈沐自衬上万乱军从自己眼前溜过去,每个人都有可能冲到自己近前砍上一刀,他若是阵势wài wéi旗军,他也怕。
“到底这仗赢了,歇息一个时辰,等乂安府城给送了钱粮,吃过晚饭上船,今夜都好好睡一觉,明日去支援演州邓将军。”
杜黑子可憋气,这场仗他是最想提刀冲出去砍杀的,不过陈沐没给他这个机会。
整支大军都是缓缓压上,怎么可能放他自己出去跟敌军死拼,此时正收整着战场上捡回的战利分拣后搬上随军福船。
这次在兵装上收获不小,这些东西他们用不上,回头多半是要送往南洋卫重新回炉,除非陈沐打算把这些东西就地卖给别人。
左右旗军自己是不可能用这些个兵甲的。
不过战利里还有新奇的小玩意儿。
“陈帅,这就是阮倦军中遗落的木炮、铁炮。”
海浪拍打沙滩,也拍打停靠岸边的明船,沙滩上摆着几门火炮,各不相同。
阮倦二十门火炮一门都没拉下,全被明军缴获,溃败的时候没人愿意出苦力搬运火炮,即使是小炮,也有令人难耐的重量。
火炮有五种,洪武年碗口炮、二百斤小发熕、一百五十斤佛朗机、八十八斤小口木炮。
都是老熟人了,前头三种铜铁炮陈沐都见过,而且还都用过,最后一个木炮也在早年剿匪作战中见邓子龙用过。
当时他们是砍了一颗老树,挖空心塞上huǒ yào当作一次性破门炮使用。
而这一次他在ān nán见到的木炮有所不同。
锯削得当的两块大木榫卯合在一起,形成炮膛,外面再用相同方式裹上两个更大的木块,然后再裹一层。
三层木炮膛大小相套,外箍铁圈五道,做工精细——这绝非他们用来破门的粗制滥造。
这是制造方便、使用得当的制式火炮。
陈沐弯腰提起环抱,颇为费力地扛在肩上,此时此刻,这门木炮的最大意义显露无疑,再放回去他指着木炮说道:“炮大口小,看着比镇朔将军还大,其实看口径也就二斤,不过他们用来打散子。”
木炮很结实,因为很厚实,依陈沐对火炮的了解,装两斤huǒ yào打放五六次撑得住,最大的问题不在质量而在威力。
因为一位木炮的重量顶得上三门东南小虎蹲炮,即使是陈沐旗军的大虎蹲炮,也比它稍轻些,威力却要大得多。
这是非正规军野战的好东西。
陈沐指指木炮,对身旁家兵主记道:“记下来,我们也该造一批精工木炮,在辽东、在蓟镇、在宣大,各巡检司配给简单军械,当外寇入侵时组织民团,有阻挡之力。”
“回去拿给高公,请他拿主意。”
其他火炮没什么好看的,倒不是说它们没有长处,各式火炮比之大明军械的长处都很明显……装饰豪华。
这不单单是ān nán国的特点,整个南洋,诸国在炮这类军械上都有这样的特点,炮耳、炮尾、炮首、炮身,作为最稀有的尖端武力,一个比一个豪华。
铁炮外装铜饰甚至银饰,或是铁质鎏金,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来哪些炮是由明朝流入,哪些炮是本地自造。
造型笨重的碗口炮,炮身仅有阴刻制造年份,造于洪武年间,显然是明成祖南征ān nán之战时的老古董;装饰豪华的小长炮,则是另一种血统,来自葡萄牙商船的小炮再经ān nán自主仿制。
战利被清点装上战船,乂安送来些许银两与粮草运抵海岸,旗军当即离开沙滩,仅留一旗在岸边驻留传信。舰队开入浅海缓缓漂泊用晚饭。
用过晚饭,陈沐去伤兵船上探视过受伤旗军这才回到赤海舰,今天部下都疲惫得很,不过陈沐精神头还不错,去船上马厩喂过坐骑,这才坐在船首不知想些什么。
杜松想了又想,斟酌几次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