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居正曾来过他的府邸一次,那是来察看他的安置情况,过后一直忙碌不停,再没来过,况且倒是经常去张居正府里见习幕僚的工作。
在这样的时刻,况且听说张居正亲自到访,心头一惊,一般来说要是有事,张居正会让幕僚叫他过去,两家相距不远,不让差役来是表示对况且的重视。
他来到庭院里,护卫们已经列好队迎接,张居正赏玩似的看着这列仪仗队,仿佛观赏一件玩具。
“允明,你这里倒是比我还讲排场啊。”张居正笑道。
“大人,您怎么亲自来了,派个人叫我过去就是了。”况且上前躬身行礼道。
“那怎么行,你现在可是朝廷名副其实的大员了,不比从前啊。”张居正开玩笑道。
“不敢,晚生还想继续给您当幕僚。”况且笑道。
“这个恐怕就是我不敢当了,要一个锦衣卫指挥使给我当幕僚,不是藐视朝廷嘛,还不得被言官弹劾得体无完肤?”张居正笑道,话中似乎另有一种意味。
两人来到待客大厅,这里不是刚才吃饭的地方,吃饭的地方是在二进的大厅,这里只是专门待客的地方。
张居正也不坐下,看看左右,然后道:“有没有安静的地方,我有话对你说。”
况且明白他说的安静的地方就是隐秘的地方,也是怕人偷听,就前面带路,带着张居正来到他的书房。
书房做了细致的隔音处理,并不是防止偷听,而是他每天在这里静坐,怕有噪音干扰,相当于陈慕沙打坐时的密室。
他一直想给自己打造一间密室,但心境始终不安,总是提防着有事发生,就没来得及做这件事。
“今天来贺喜的人不多?”张居正显然看出门可罗雀的空旷。
“刚刚路大人来过。”况且道。
“他是皇上的人。”张居正只说了一句。
况且点头,也就明白了,看来他的猜测不错,路行人是皇上派来查看他的动静的,难怪带着那股周鼎成说的锋锐之气。
“大人,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况且请张居正坐下,亲手给他泡了最喜欢喝的参茶。
况且不喜欢参茶之类的养生茶,认为这样破坏了好茶的醇厚味道,不过张居正讲究养生之道,喜欢服用人参鹿茸这些大补之物。
“我也糊涂了,按理说这样的大事皇上没有道理不跟高相和我商量,可是我先前根本不知道,高相也不知情。我听到后去兵部查问,兵部说是司礼监拿着皇上的御札亲自来督办的,就是要兵部写一道文书,然后就拿走了,过后的事他们也不知道。”张居正喝了口参茶叹道。
“那么皇上究竟什么意思啊?不会真的让我在锦衣卫里混吧。”
“你也知道,一般人都以为我尤其是高相对皇上的心思一清二楚,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在日常事务上,皇上会尊重高相和我的意见,甚至会曲从于我们。从我在皇上身边算起,他不跟任何人商量独自决定的,就你这一件事。你的一系列事情,皇上从没有跟我们商量过。”
“您和高相就不能让皇上改变主意?”况且急了,他真想让张居正想法劝说皇上收回成命,这不是没有先例的,毕竟这道任命没有通过内阁,内阁有权向皇上表示异议。
实职指挥使跟各省的布政使是一个级别,涉及的就不单纯是锦衣卫内部事务了。对于一个朝廷大员的任免,兵部、吏部、内阁都有权发表意见,。
就是说况且现在的官比他的老师练达宁都高了半级,练达宁只是南京按察使,副三品,品级比况且高,职务却比况且低,更不要说锦衣卫官员和外省官员的差别了。
“前几天我在宫里给皇上讲课时已经说了一些你的事,我倒是没有料到皇上会有这个任命,只是说自己打算让你在我的幕府历练十年,然后再踏上仕途。你知道慕沙兄跟皇上还有先皇都是布衣之交,我这样说也不算过分。”
“皇上当时怎么表态?”况且问道。
“皇上只是点头说,很好,甚好。”张居正苦笑起来。
况且先是苦笑,然后大笑,可是大笑里却不是欢喜,而是无奈。皇上对张居正都使上拖刀计了,显然是真的下定了决心。
“当时高相也在场,还帮你说话,说你是大才,却也需磨练,尤其需要阅历的增长,不宜骤加重任,还说这就像炼制刀剑一样,铸造的火候不到,刀剑就过脆易折。”
况且点头,高拱这话不是打击他,的确是保护他。这时候给况且委以重任,就如同给一个小孩子一把锋利的钢刀,希望他能像侠客那样运用自如,斩人如无形,那样的话,最容易容易伤到的是自己。
“皇上听了高相的话,也是点头说,老成之言,可见爱护晚辈之心。我也是两位先生教导磨练出来的,对此感受甚深。我们两人以为已经把事情给你摆平了,或许过些天皇上就会把你从锦衣卫寄禄名单里取消,孰料皇上忽然下了这道旨意。我们还能怎么办,话都说尽了,再说下去就是对皇上的不敬了。”张居正靠在太师椅上无奈摇头苦笑。
“这跟我前些天的上书有没有关系?”况且试探着问道。
“当然有关系,而且有直接关系,你上书开放海禁,被言官骂的狗血喷头,结果皇上就把你的指挥使转为实职了,这就是皇上做出的答复。不过这种答复并不是好事,所以我今天不是来贺喜,是来给你敲响警钟的,从现在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