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轩辕昭衣锦还朝的当天晚上,靖国侯府里张灯结彩,热闹非凡,阖府上下像过大节一样欢天喜地。
此刻位于侯府正中心的议事大厅,里里外外全都摆满了上好的酒席,足足有二十桌之多,一百多名墨家子弟团团围坐在一起,大家伸长脖子瞪着眼睛,看着一桌子美味佳肴流哈喇子,原来他们在等军侯的一声令下,然后才敢撩开后槽牙大吃海喝。
轩辕昭站在大厅前面的台阶上,望着大坪里这些跟着他出生入死的墨家子弟,心满意足的点了点头,然后说了几句劝酒的话,便让大家可劲造起来。
事实上他刚才点头,不是对墨家子弟的认可,而是对程仲甫此番善解人意的安排深表满意。
早在两天前,程仲甫就接到了靖国侯一行将在今日正式抵京的消息,由于他老婆孙二嫂刚生了孩子,不能亲自张罗这次接风洗尘的晚宴,程仲甫便事先安排粟忠俞等人去找了一家大酒楼,订了二十桌上好的席面送到靖国侯府里来。
轩辕昭、墨元瑛以及墨家八雄,他们十个人在大厅里宴饮。
大家吃喝了一阵子,墨元杰端着酒盏,忽然站起身十分动情的说道:“我们姑娘跟着军侯风餐露宿,戎马倥偬,如今总算要熬出头了!这盏酒祝愿军侯和姑娘早结良缘,我先干了!”他说着一仰脖子喝了下去。
墨元武、墨元明哥几个一看大师兄都走到他们前头去了,也纷纷站起身举杯祝愿,然后一饮而尽。
轩辕昭一边挥手示意他们坐下,一边笑着说道:“你们几个的心思,哈哈哈,我最清楚了,就怕我辜负了你们姑娘,是不是?放心吧,等明天我就去向先生禀明此事,请他老人家作主,年前就把婚事办了…”
他刚说到这里,忽然瞥见程仲甫神色慌张的从大厅外面急走进来,不禁心中一动,什么事情让这位一向沉稳老练的大管家如此惊慌?
程仲甫过来之后,在他耳边轻声嘀咕了两句,轩辕昭一听就怔住了,刚说到曹操,曹操立马就到了,这事儿可真够邪性的,他不敢怠慢,赶紧起身离座,跟着程仲甫急急的往前院的暖阁走去。
靖国侯府里的这间暖阁在二门以内,里面装饰极其奢华,墙壁上全都是历代名画,所用桌椅坐塌皆为紫檀香木精制而成,无论是幕帘还是屏风都挂以珠玉翡翠等物装饰,是以非朝中显贵或王公大臣,一般情况下不会领到这里会客。
轩辕昭来到门口一看,里面端坐着一位头戴高高的东坡巾,身穿大袖宽袍的枯瘦老先生,他紧走几步来到那人面前,撩起袍角跪倒,规规矩矩的叩了三个响头,口中称道:“元朗拜见先生!本来准备明日一早到府上叩拜,没想到先生竟先登门了,这可折杀元朗了。”
此人正是当朝枢密使,一品宰臣叶正途,自从两国重开议和之后,他便将两淮前线的军务全部交付给毕宗卿了,自己仍回朝中都堂主政。
叶正途扬了扬手,示意他起来说话,然后缓缓说道:“你如今已经是一等军侯了,不要动不动就跪下叩头,老夫虽然是你的先生,却也当不起你这一跪。”
轩辕昭笑着说道:“先生这话说的可不对了,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元朗没有双亲可以行孝,你老人家就不能体谅我一下?”
叶正途下意识的看了他一眼,见他眼角始终挂着笑意,既不是装出来的,也不是心血来潮一时高兴,而是心里盛装着满满的幸福感,一不小心就从眼角眉梢里溢出来了,这和之前那个苦大仇深的赵元朗几乎判若两人,于是轻哼一声道:“你坐下吧,老夫有话给你说。”
轩辕昭见他还是那副不苟言笑的老样子,知道肯定说的是朝堂里的大事,于是抬腿走到对面规规矩矩坐好,准备好洗耳恭听。
叶正途低头轻呷了一口宝林香茶,缓缓说道:“北虏宫廷内乱之事,你都知道了吧?”
轩辕昭想了一下道:“先生说的是谷截天沦篡位自立吧?这个在兴州就听说了,不过我还听说韩太师正和虏人议和,准备在原来的基础上再增加三十万岁币给虏人,可有此事?”
叶正途听了这话,冷哼一声道:“这是谁乱嚼的舌头!议和之事一直都是杨维山一党在操持,韩太师怎么可能与虏人议和?他不想要自家的脑袋了?”
轩辕昭吓了一跳,忙问道:“先生这话是什么意思?”
叶正途瞥了他一眼道:“原来你都是道听途说的,什么内情都不知道!虏人议和的要条件就是斩元谋大臣,函以献,至于增加三十万岁币,那只是附加条件而已。”
轩辕昭暗自吃了一惊,原来谷截天沦是想要韩贵胄的脑袋,只要杀了他,南朝再也没人有实力鼓捣起北伐大业了。
虏人提的这个条件虽然无耻苛刻,不过却正好可以让韩太师破釜沉舟勇往直前,就算他之前有心与虏人议和,恐怕一听这个条件,也得立马把脖子给缩回去,显而易见,谁心甘情愿引颈受戮啊。
他刚刚长长的吁出一口气,不料就在这时,叶正途却长长的叹了口气,轩辕昭一听就觉得不对劲,赶紧问道:“先生何故叹气?”
叶正途轻轻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说不好,不好说,无风不起浪,无风不起浪啊!”
轩辕昭听他说得隐晦,于是小心翼翼的问道:“先生,莫非韩太师也在与虏人暗中接触?”
叶正途听了这话,半晌没有说话。
轩辕昭暗自思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