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昭故意低着头,慢条斯理的一勺一勺细细吃羹。刚才俊朗后生从他身旁经过之时,他也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瞄了对方一眼,不过他偷看的却是人家那双掷地有声的大脚。
其实轩辕昭暗自揣摩了半天,虽然刚才听孙二嫂称他为大当家的,不过,此人肤如凝脂气质脱俗,而且嗓音清脆与众不同,轩辕昭一直怀疑这个貌比潘安的俊朗后生,会不会是女扮男装的,但是当他仔细瞅了那双大脚丫子之后,这种怀疑立马一扫而光。原因很简单,在这个礼法峻严的世道里,怎么可能容得下一个不缠足的女子呢
俊朗后生卸完几筐鲈鱼之后,咬着孙二嫂的耳朵开始说起了悄悄话,他一边说一边用眼角的余光偷瞄低头吃羹的轩辕昭,孙二嫂含着笑不住的点头,俊朗后生说完之后,跳上辕座赶起驴车就沿着御街大道往北走了。
轩辕昭盯着驴车的背影凝视了许久,不知道为什么,刚才那种惴惴不安的感觉好像加重了许多,不过,这一次不是酸溜溜的自惭形秽,而是失之交臂的落寞,他有点后悔没有主动上去搭讪,白白浪费掉认识一位新朋友的机会。
大白天的琢磨什么好事呢,忘了到众安桥是干什么来了吧。轩辕昭摇了摇头哑然失笑,这算什么事儿,他忽然把空碗一放,大声说道“二嫂,再给我来一碗”孙二嫂的粉脸都快笑出褶子了“哎哟,我说这位小兄弟,你的饭量可真够大的啊。俗话说半大小子,饿死老子,你这个年纪啊,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就是得多吃点你等着,我这就给你端来。”
轩辕昭听了这话有点哭笑不得,这位心直口快的孙家二嫂,莫不是看他年轻稚嫩,把他当成尚未到弱冠之年的孩子吧在来京路上刚过完二十五岁生日的他,如果在这个年纪还一个劲儿的疯长身体,那只能会是越长越老了。
孙二嫂说着,麻利的盛了满满一碗热气腾腾的鱼羹汤饭,双手捧着走到轩辕昭身旁,正准备弯腰给他放到面前的矮案上,可是就在这时,一只毛茸茸的大手突然从背后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孙二嫂吓得浑身一激灵,端碗的手一抖,半碗鱼羹汤饭便泼洒到轩辕昭的脖颈和后背之上。
幸亏他的脖子上围着岳钟麟那条厚厚的麻棉织巾,不然就这一下子立马得烫秃噜皮了。
孙二嫂蓦然回头,连看都没看一眼,劈手就是一个大耳括子,打得来人捂着腮帮子,嗷嗷乱叫着连连后退了好几步。此时此刻轩辕昭无暇顾及其它,他赶紧扯下围在脖子里的麻棉织巾,不然汤汁就要顺着脖子流到里边去了。
孙二嫂打了那人之后就没再理会他,而是急步走到轩辕昭身后,慌忙解下腰里的围裙,给他擦拭后背上的汤汁,不住嘴地道歉“对不住啊小兄弟烫着你了吧哎呀呀,都怪二嫂手糙,看把你的袍衫都弄脏了小兄弟,要不,要不你脱下来我帮你洗洗”
孙二嫂情急之下显然有点语无伦次了,这么冷的天儿要是把棉袍脱下来还不冻成冷棍儿。她一边自怨自艾,一边手忙脚乱的擦着汤汁,当她擦到轩辕昭的脖颈之处时,两只手突然停了下来,嘴里也不絮叨了,呆怔怔地愣在那里。其实让孙二嫂瞬间石化的,正是轩辕昭脖子上戴的那串万年玄铁矿石做成的乌金项锁,那可是墨云奎临终之前执意要赠给他的遗物。
后边突然就没了动静,轩辕昭不知道啥回事儿,于是回过头笑道“二嫂,不碍事的,你看,棉袍这么厚实,沾点汤汁还不至于就湿了,风这么大,吹一吹很快就能干了,你还是赶紧忙活你的事吧。”
孙二嫂下意识地答应着,这才抽出空当理会刚才拍她的那个人,只见她杏眼圆睁厉声怒斥道“你个老不死的,三翻五次的,究竟想干什么”
这个被骂作“老不死的”的人,年纪有五十多岁,穿着一身崭新的罗织锦袍,长着一张猥亵不堪的猪腰子脸,头上戴的高筒东坡巾,刚才被孙二嫂一耳刮子给搧飞了,大风一吹骨碌碌滚出去老远,此刻他刚跑过去把它捡回来戴头上,只见他嬉皮笑脸往前一凑道“孙二嫂,你的房钱都欠半年多了吧,是不是该清一清了要是实在没钱,那咱得坐下来好好说道说道了。”
孙二嫂狠狠地呸了一口道“你个老不死的,我什么时候欠你房钱了你安的什么狼心狗肺,我还不清楚吗别说我男人没死,就是死了,轮八百圈子都轮不到你”
那人嘿嘿一笑道“孙二嫂,咱就别嘴硬了成吗你男人去北国都好几年了,别说回来看看你了,他给你捎过一个口信吗叫我说啊,八成早就被虏人给活剥了你呀,别放着葫芦不开瓢了,像我这样有钱有势吃喝不愁的好人家,你打着灯笼恐怕都不好找哩”
孙二嫂顺手抄起那碗泼洒得只剩下半碗的鱼羹汤饭,猛地一下子泼到那老不死的身上,可惜了那一身绫罗绸缎的好衣裳,瞬间变成了抹桌子用的污衣脏布。那人当即恼羞成怒,嘴里骂骂咧咧的,跳起脚冲上前去,准备恶狠狠地胖揍孙二嫂一顿。
一直静坐着默不作声的轩辕昭,连眼皮都没抬一下,顺手拿起桌案上那柄破剑轻轻往前一捣,那人膝盖一软,啪一声摔了个嘴啃泥。他是在京城混事儿的老油条,立马就知道今日这是碰上硬茬子了,当下也顾不得给老脸找补面子了,撅着屁股爬起来扭头就跑了,边跑边气急败坏的恐吓道“姓孙的,你给我等着,看我明天不带人把你的店铺给砸了”
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