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声势浩大的攻城鏖战一直持续了将近五个时辰,正式偃旗息鼓已经是五更时分,这正是黎明拂晓前最黑暗的时光,永靖军就地在城外安营扎寨,待一切料理清楚之后再入城休整。
辕轩昭在岳钟麟和毕宗卿两位主将的陪同下,走到永靖军各营视查兄弟们的伤亡情况,看完之后,紧绷的心情才缓缓平复下来。今晚的城外围歼行动,加上此前血洗南颍县一役,两场大仗打下来,永靖军五千人马只折损了五百袍泽兄弟,阵亡率仅为十分之一,与全军覆没的武锐军相比,可以说是十分罕见的大胜仗了,当然了,全歼武锐军不都是永靖军的功劳,德顺军为此也付出了极为惨重的代价。
尽管永靖军牛刀小试一把即大获全胜,辕轩昭仍是心有余悸,毕竟这次是因为德顺军率先从内部攻破鹘眼郎君的老巢,城内的武锐军如丧家之犬,仓惶逃窜之际才被永靖军轻松围歼的,下一次就不一定这么幸运了,万一将来与其它精锐虏军正面对垒列阵厮杀,双方硬碰硬将这点家底打光了,那可就坏了自己蓄谋已久的大事了。
其实自打开始组建永靖军,他就暗藏了一个大大的私心,那就是要用这支亲手打造的嫡系亲军来报仇雪恨。
十几年前的赵家庄血案,至今想起来仍历历在目,常常让他愁肠百结,甚至夜不能寐,总想着有朝一日能手刃仇人,可惜他的仇人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准确的说是一支军队,一支骁勇善战的军队。这支拥有上万铁骑的军队,其番号为永安骑军,它有个颇为彪悍的绰号铁甲雄骑。
当年南北大战的时候,就是这支精锐骁骑首当其冲,横扫中原千里沃土,一举将炎宋皇朝大军赶到淮河以南,它是金源帝国最精锐的王牌之师,也是最强悍最凶猛的野战游骑。当年血洗赵家庄的刽子手,就是这支威名赫赫同时又臭名昭著的骑军。
如今这支军队就驻扎在汴京附近,辕轩昭做梦都想将它化骨扬灰,以解心头之恨,他在永靖军身上花费了那么多的心血,很大程度上就是为了这个不可告人的私心,是以他极不情愿让永靖军与边铺虏军过多纠缠,以免折损太多,影响今后的战斗力,不过从目前的结果来看,未必就是坏事,经过这两场血拼大仗,永靖军攒足了实战经验,将来对付永安骑军肯定大有裨益。
三人巡视完之后,在往回走的路上,毕宗卿本来兴致挺高,正准备在大帅面前好好炫耀一番,不料扭头看见辕轩昭眉头紧蹙,面沉似水,一副忧心重重的样子,于是咧着大嘴十分不满地问道“我说老三,你这是怎么了咱们永靖军的兄弟连夜浴血奋战,拼死拼活才打了这么大的胜仗,你身为大帅,不光一句夸赞的话都不说,还板着一张臭脸,这是准备给谁看啊”
既便是仨兄弟私底下闲聊瞎扯淡,毕宗卿这番劈头盖脸的责问还是显得过火了,不管怎么说,人家老三毕竟是淮西大帅,正是他们二人名符其实的顶头上司,岳钟麟担心兄弟之间失了和气,赶紧一把将毕宗卿推到一边,假意斥道“毕老二,快闭上你的鸟嘴吧老三是不高兴吗他是一心在运筹帷幄,谋划军机大事,没心情和你闲扯淡”
毕宗卿嘴里嘟囔道“刚打完大胜仗,不好好庆祝一下,多愁善感的想那么多干什么”
辕轩昭听了这话,不禁心中一动,猛然意识到自己这是杞人忧天了,今朝有酒今朝醉,管它明日去何从想到这里,随即搂住两人的肩膀,哈哈大笑道“老二说得对啊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我想那么多干什么啊”
三个人朝着中军大营边走边聊,途中路过一个灯火通明的帐篷,听到里面众声喧哗,异常热闹,仔细一听,似乎还有人在敲着甲盔和兵器,扯着嗓子声嘶力竭的聒噪。此处营地隶属于毕宗卿的左翼五营,毕宗卿不禁眉头一皱,经过这场摧枯拉朽的大战,各营将士早已疲惫不堪,一躺下就鼾声如雷了,这是什么人在闹幺蛾子
他急忙抢先一步挑起营帐的门帘,一股浓重的酒气直冲鼻腔,他好不容易忍住没有咳嗽,定睛一看里面的动静,不禁火冒三丈。只见帐篷里几十个军卒浑身上下几乎脱了个精光,每人只穿了一条两裆内裤,一边用手里的兵器敲击着甲盔唱着小曲,一边围着一名喝得醉熏熏的汉子跳着艳舞。
其中一名军卒浑身上下遍体通红,一看就喝了不少老酒,只听他结结巴巴地说道“葛、葛将军,还,还是等,等明天进了城,哥几个找,找好看的骚娘们给你跳吧”他说着说着,突然蹲下身子猛烈呕吐起来。
那些东倒西歪的军卒全都指着他哈哈大笑,有人还趁势一屁股坐在他的后背上,嘴里吆喝着好舒服,好舒服。
那个被唤着葛将军的汉子,光着两条大臂膀,当胸一大撮茸毛又黑又密又长,脸上还有一道赫然醒目的崭新刀疤,可能是刚刚上了金疮药,只要咧嘴一笑,鲜血就会顺着腮帮子往下流淌。
此刻他大手在脸上一抹,瘪着嘴笑骂道“葛二蛋你个狗娘养的,喝一点烧刀子就醉成这副熊样了还找什么城里的娘们儿,你分明就是个娘们儿嘛跳,快给老子跳”
瞪着大眼睛站在门口的毕宗卿实在听不下去了,大步走进来之后,咣当一脚踢翻了面前的一坛烧刀子。
毋庸置疑,这些老酒肯定是从虏军在城外的营地里偷来的。在九侯堡的时候永靖军就有禁令,未经许可,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