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二十二的一大早,董文丛沉迷于论榜,无论出恭、吃饭、行走还是处理政务,都手持官印低着头,不断翻看论榜上有关《民报》的争论。
对于董文丛来说,《民报》是他是否能名垂青史的关键,无法忽视。
越看下去,董文丛越佩服方运,心中不断思考。
“方虚圣不愧是虚圣,手段的确狠辣。按理说,《象州邸报》增刊首开先河,面向大众,管翼必将会被历史铭记,但方虚圣眼光独到,不仅没有站在管翼对立面导致被后世唾骂,反而把事情闹大,反抗刑殿,让所有人记得,是方虚圣保护了《象州邸报》增刊,是方虚圣抵挡了刑殿,是方虚圣开创了《民报》。大概可以说,管翼不小心点了一个火把,而这根火把必将会燃烧一界,可方虚圣挺身护住这火把,为此击破太阳,两相对比,即便史家读书人研究整件事,也不会给管翼过多着墨。”
“甚至于,直到现在,管翼都不清楚自己做了什么,更不清楚方虚圣一直都在为《民报》做准备。不过,对抗刑殿终究不是堂正大道,所以方虚圣选择了受罚,而没有凭借虚圣特权见面惩罚,圣院各殿院见方运接受惩罚,保全圣院颜面,保全刑殿尊严,自然投桃报李,支持《民报》。”
“最重要的是,法家读书人公心更重,更愿意见到民智开放,这样行凶犯法之人会减少,再加上方运之前拓宽法家圣道,刑殿自然不会阻挠《民报》。方运得罪的实际只有一个韩正阳,可韩非子世家与方虚圣关系密切,在别人看来是两家在演双簧。”
“杂家之所以反对,是因为他们之中大多数人或为私利、或为私名、或为私欲,同样为了名利欲,他们的眼界与手段远远比不上杂家半圣吕不韦,最终只能沦为官僚,而不是执掌杂家圣道。宗圣之所以能晋升半圣,许多人已经评说过,此人同样有名利欲,但此人放眼万界,把人族之利远远置于私欲之上,或者说,他的一己私欲,乃是让人族强大,而不是那种低级的*,所以摆脱杂家圣道的桎梏,一举封圣。”
“名利*没有对错之分,但有高下之别,宗圣曾在圣典中阐述过这个观点。方虚圣,至少在这方面,已经不下于宗圣!”
董文丛思索良久,突然想起一事,摇摇头,前往总督房。
因为之前方运说不必多礼,只要门开着可以直接进他的房间,董文丛迈步进入,看到方运正持笔书写。
“说吧。”方运随口道。
董文丛见怪不怪,道:“下官突然发现,最近一连串的事情接连发生,好像已经没人在意迎芳阁拜庆君的事件。”
“你说这件事啊,等写完战书再商谈。”方运道。
“啊?战书?”董文丛疑惑不解。
“新官上任三把火,我准备写几封战书,这第一封,便写给庆国和宣武军。”方运道。
“那在下能看看吗?”
“无妨。”方运继续写。
董文丛快步走过去,看向战书。
原来,方运以柳山把持内阁,延误时机为由,以象州一员而非象州总督的身份,向宣武军发起挑战。
战书中明说,宣武军虽为讨伐妖蛮,但劫掠象州百姓,实乃罪大恶极,人族败类,这种军士都是无能无胆之辈,内战内行,外战外行。因此,方运下达战书,以一己之力挑战整支宣武军,比谁在摩妖山杀妖灭蛮更多,证明宣武军是内残外忍的败类。
战书中方运写到,若宣武军失败,那宣武军就承认全军都是无胆匪类,同时去曾经劫掠的村庄前跪地认错,若宣武军胜利,可以随意提出任何要求。
董文丛无奈道:“果然只有您才能做得出来,完全不在乎朝廷的反应。不过话又说回来,景国三杰中,您果然还是最理智的。”
“哦?景国三杰?”方运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
董文丛微笑道:“这是咱们景国人私底下自己凑的,李文鹰、张破岳和您,被奉为景国三杰。遇到这种事,李文鹰不管不顾,当天就会杀上去,而张破岳则会暗地里搞得宣武军鸡犬不宁,您则会静等朝廷反应,观察敌我动向,最后在恰当的时机出手,把一切做到最好。毕竟您已经连续申请建立临时军务房和对庆事务房,内阁迟迟不同意,您现在出手,让左相党无话可说;其次,您可以因此让天下人和景国人知道,左相在阻挠您为象州百姓复仇;然后,您在庆官与庆国奸细做乱时下战书,稳定民心,震慑宵小;最后,您师出有名,堂堂正正宣战,引来全人族的关注,一旦获胜,对庆国的打击很大,而对景国和您的名声极好。”
“文丛,你最近大有长进。”方运微笑着停下笔。
“有您为榜样,在下自然进步飞速。那天您本来要说到处置花青娘,但被加急传书打断,今日还望大人再度指教”董文丛道。
方运抬头看了董文丛一眼,道:“这种事,你们这些官僚应该比我更会做。”
“哦?下官不知。”董文丛疑惑不解。
方运突然面色一变,猛地一拍桌子,吼道:“董文丛,你这个州牧如何当的?岳阳楼乃是人族名楼,本是读书人以文会友之地,你现在看看岳阳楼外的那些画舫花船,简直成了烟花柳巷,成何体统!”
方运的声音足以让院内的所有人听清。
董文丛恍然大悟,立刻低头道:“下官无能,下官这就整饬巴陵花楼花船……不,是整治全象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