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半夜风雨袭来,道路泥泞。在幽静的小巷中,一个苍白的影子穿梭于矮墙之间。她周身散发出淡淡的莹光,照亮了前方半米的地方,在暴雨的鞭打下忽明忽暗,犹如一盏脆弱的风灯。
“佛主,请倾听我的忏悔……我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为了我曾痴爱过的一切,我已破了七戒,并将在更深的绝路上越走越远……”
影子停下来,吞噬一切的黑暗中漏出一缕光线,透过狂舞的枝叶,落在一个泥泞的水潭前。
雨水暴降,水潭中的血迹已被冲刷得只余一抹残红。一只被雨水泡得惨白的水扒在岸边,卷曲着手指,似乎仍有不甘的怨念。
“我时刻铭记您的教诲,然而更加痛恨那活在世上的罪人。我的痛苦,绝望,挣扎,扭曲的**,还有那些被我深深伤害过的一切,终将化为业火,将我与他的灵魂一起焚烧!”
祷念声激昂而又纷乱,在大雨噼啪声中显出些微的颤抖。
“这些无辜之人,因我而枉死,因我而入劫,因我不得超生。这罪业由我而起,并将与他一同分担。愿吞噬一切的火焰,将世间污浊洗净,绝望的道路也会走到尽头……”
泥潭边本已死去的手指忽然动了一下。风吹过巷尾,发出空洞的呜呜声,白影低下头,捏了一个印诀,一股阴森晦暗的气息漫过水潭,顿时就见雨水中忽然溅起大片水花。
“咕哇!”
浸透了雨水的死者,在菩萨跟前化为活尸,张牙舞爪,临死前的怨憎执念在狰狞面孔上凝固。嘶吼声盖过暴雨击打屋檐的噼啪声音,踉跄着爬起来,向着夜幕深处冲去。
白影看着自己亲手所造就的罪孽,侧影在夜风中扭曲、摇晃,犹如妖魔在歌舞。
“我已由佛入魔,成为毁灭的化身,我自知会被世间遗弃,那一刻不可避免!佛主啊,你在天上看着我!”
她像雕像一样战立着,电光将她的身影打在地上,转瞬即逝,而她周身的淡淡莹光,亦随着电光一同消逝。所有的一切重归于吞噬一切的黑暗。
半佛半魔的护体神光,彻底化为森森鬼气。
“来吧,我已无法回头!紧那罗,请你庇佑我,报仇雪恨!”漆黑的影子张开双臂,狂风夹杂着暴雨朝她扑面而下。
清晨,雨过天晴。
空气中飘荡着泥土的湿味,微微混着一点草木腐烂的味道。光线晦暗,江遥半睡半醒之间,隐约听到旁边有人在说话。
“他什么时候会醒?”
“不知道,也许会睡很久,几天几夜也说不定。”
“你们两个昨晚干了什么,让他元气亏损成这样?”
“你猜。”
“我猜,你们三个人……咦,他醒了!”
江遥抬起沉重的眼皮,视线还没有聚焦的时候,就见几张模糊的面孔一起朝这边凑过来。
“哟,醒得挺早嘛!”
“江遥,你感觉怎么样?”
“江公子,你的脸色好苍白呀……”
一时间,屋里像飞进了四五只麻雀,吵吵嚷嚷地钻进江遥耳朵里,让他愈发头昏脑胀。他使劲眨了眨眼睛,看清前面苏芸清、杜鹃、雪荼靡、叶星魂等人都在。他嘴唇动了动,发现嗓子哑得说不出话来了。
“他好像在说话。”
“嗯,我也看见了。”
“江公子,你想说什么?”
雪荼靡站得最近,侧着脸贴近江遥嘴边,仔细聆听。
江遥干涩的嗓子里微弱而缓慢地吐出几个字,雪荼靡会意地点点头,转脸向众人道:“他说他想要喝水。”
“我去拿!”杜鹃一个箭步跑到墙边茶几前,倒了一杯水,然后蹭蹭地跑回来,递到江遥嘴前,“张嘴。”
江遥使劲摇头,嘴巴又动几下,杜鹃凑下去听了片刻,道:“给你揉揉腿?这,这不太方便吧……不过你都病成这样了,那……”
她放下茶杯,有些犹豫地伸出手来。江遥的眼睛瞪得溜圆,开始剧烈咳嗽,雪荼靡连忙拍打他的后背替他顺气,又把茶杯端到他嘴边。江遥勉强喝了半口,这时杜鹃已经坐在**沿上了。江遥忙要拒绝,但浑身使不出力来,一着急还把茶洒得满身都是。
苏芸清看着他被伺候,只是站在旁边冷笑,过了须臾,她看出了一些异状,出声道:“慢着!”
杜鹃和雪荼靡回头疑惑地望着她。
苏芸清道:“我看他很不快活的样子,你们只怕都听错了吧?”她上前两步,端详江遥的脸色,“江遥,你说说看,到底想干什么?”
江遥嘴唇动了几下,发出嘶哑的气流声。三人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等他说完,杜鹃抢着道:“明明就是想揉腿嘛!”
雪荼靡摸着光洁的下巴,笃定地道:“他还要再喝一杯水。”
苏芸清唇角一抽,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但还是努力保持了严肃的神情,淡淡地道:“他说,请你们闭嘴。”
众人愕然了一下,杜鹃不服气地叫道:“你还不是猜的!”
“问问他不就知道了。”苏芸清微笑,“江遥,你是不是这个意思?”
在众多目光注视下,江遥点了点头,嘴里又说了几个字。
苏芸清道:“他叫我们都滚出去,他想一个人静一静。”说罢,直起身子,径直往门外去了。
杜鹃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撅起了嘴,重重哼了一声,扭头便走。
雪荼靡欲言又止,担忧地看了江遥一眼,微微叹息,也跟着走出门去。
众人纷纷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