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黄的天光下,一支长蛇般的军队正在利用最后的光亮加紧行军。起伏的山丘,蜿蜒的小道,让长长的队列既看不见头,也瞧不到尾。
这是贺曾柄率领的西进增援部队,包括第一团团部、第一、第十营、十二、十三营以及火铳连和炮兵二连一个排,共计约三千五百人。他们的目的地是广安到岳池、南充的必经要地——广门铺。
广门,顾名思义,就是广安之门户。这广门铺是个大镇子,在广安城西,距离秀屏山约十五里。广门铺北有望子山,南有秀峰山,两山之间有一个“u”字型缺口,宽度不足一里,犹如一道天门,名叫大垭口,又叫广门口。广门铺就夹在大垭口中间。半里长的镇子,沿着顺庆府到广安州的官道两侧延伸开来。
占领了广门铺,就断绝了岳池县城与广安州城之间的联系。既能从东、西、南三面包抄广安的白莲教匪,又能从东西两面夹击占据岳池县城的土暴子黑虎混天星王高、王光兴,还可以打通定远县与第三团之间的路上交通线,可谓一举三得。
贺曾柄于九天前即腊月十一日到达了定远县城。四天前,他即率领第一团全部重新返回了定远老城,只在县城里留下了一个新编的护庄中队。三天前,他率军渡过了岳池水,在左岸扎下了大营,同时在老县城里又留下了一个新编的护庄中队。
昨日,即腊月十九日,宋振宗的第三团在渠江右岸发动进攻,贺曾柄因为接到命令晚了一天,所以第一团是今天早上才拔营出发的。
贺曾柄少年时便跟着贺老爷南征北战,对这一带的地形非常熟悉。他见世子的进攻命令上没有要求攻占广门铺,只是要求他带军队到广安城下与宋振宗汇合,立即写了呈文一封,让信使转交世子,说明他未来的行动以及坚持攻占广门铺的理由。
银岳池周围的地形,像一口架在山丘间的大锅。四面都是起伏的山丘,县城周围却是上好的水田。从定远老城到广门铺有南北两条路。北路翻山进入岳池小盆地,然后从广门铺大垭口的东端发动进攻;南路不翻山,而是沿着岳池小盆地周围隆起的南麓一直到广安城西,上了官道后折返向西,从广门铺大垭口的西端发动进攻。
为了不暴露自己的企图,贺曾柄顺理成章地选择了南路作为行军路线。因为不翻山,这条路的路况更好,但是要多走二十里。
……
第一团团属骑兵排在前搜索,团部则跟在担任前卫的第一营之后。
一阵马蹄声响,一个身影从贺曾柄的身后窜出来。贺曾柄不用回头,便知道那是谁。
“钦差大人又有何见教?”贺曾柄不冷不热地回答。他故意把“又”字念得很重很长。
李存良好像听不懂贺曾柄话中的意味。他腆着脸笑道:“本钦差又想起了几个问题,特来请教!”
“请教不敢!钦差有话请讲!”贺曾柄头都没动,依旧保持着挺直的骑行姿势。
李存良眨着眼问道:“世子令你留下两个连守备定远新老县城,你为什么不执行军令?”
贺曾柄心里叹息一声。别看眼前这个纨绔子弟没有一点实战经验,人却是聪明异常。
李存良出了成都府后就跟着步兵大队行军,先是缠着舒国平和孙洪提问,然后又缠着自己提问,一路上就像个好奇宝宝一样。刚开始时,李存良问的都是些很搞笑的问题。比如为什么不每人一匹马?为什么士卒不穿铁甲要穿皮甲?为什么士卒腿上要打行缠(绑腿)?为什么……总之有十万个为什么。
但为什么多了之后,贺曾柄就发现这个好奇宝宝的问题比较难以回答了,比如现在这个。可尽管贺曾柄不愿回答,他还是只得敷衍几句。因为李存良已经被世子任命为护国军的副总监军兼第一团监军,不仅是他的搭档,还是他的上司。
“下属执行上官军令,必先弄清楚上官军令总的意图,这样才能准确执行。世子下令留两个连于定远新旧两城,总的意图是确保嘉陵江防线的完整,确保土暴子不能渡过嘉陵江,去祸害西岸之州县。没有这两个连三百六十人,从青居到合州一线数百里江面就是个大空挡。
世子给我们下令之时,或许还不知道李用敬先生找回了定远一县之官府百姓,只好留下军队防守。如果简单执行世子军令,我们参战的兵力就少了两个连。如今李先生找回了官府百姓,本将从中择出精壮千人编组成军。留下的四百人由抽调之五十名军官和士官率领,防守定远新旧两城;剩下的六百人编成三个新编连,补充本团各营缺额。这样,既可确保嘉陵江防线的完整和一县百姓的太平,也使本团的战力不致缺损,岂不两全其美?”
“喔,本钦差明白了!”李存良点点头,可他立即冒出下一个问题,“可尹将军道,世子曾答应将火铳连编入他的第十营,你为什么否决了世子的旨意,给他编了一个新编连?”
“全团就一个火铳连和半个炮连三门炮,本将要把他们用到最需要的地方,不能把放在十营编成内。”
“那以后火铳和大炮多了,就可以编入各营了?”
“火铳可以,但是大炮不行。”
“为什么?”
“因为世子要把大炮独立编成营,由团级统一指挥。”
“为什么?”
“炮兵太麻烦。每个炮连都有骡马几十匹,还需要大量炮子火药补给。放在步营内很难指挥。更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