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一份新报帖也出现了,李富贵亲自题写报名——《共和报》,“共”有众人偕同之意,“和”有调和五谷以适众口之意,两字合在一起显然有众人一起治理天下的含义。这期报帖刊登了十几篇文章,丰州读过书的高官几乎悉数登场亮相,对《实学报》展开激烈的批判。
鄂尔泰在头版文章里驳斥了刘之纶的“依法治国论”,明确指出关内、关外风俗民情截然不同,统一适用明国律法必定大乱,况且明国本身就存在问题,其律法严密甚至残忍,却无法改变官僚腐败、国事荒驰的现实,基于明国的教训,丰州选择了议事院议政决事且政务、兵事、司法三权分立的制度,司法上则借鉴元律的断例决狱、约会陪审、烧埋银赎刑等制度,并将民刑适分改为民刑彻底分离,事实证明丰州的路走对了,明国反而应该反省革新。
包克图的李槐也派人送来文章,文章中写道:所谓大一统名曰维护国家统一和稳定,而实际上目的在于维护以皇权为代表的极少数人的既得利益,这些人绝对控制不住扩张权力、掠夺民财的yù_wàng,会不择手段打击一切反对者,并以欺骗、奴役人民为理所当然,暴政、苛政由此产生,最终必然导致天下大乱,而人民则不得不付出更大的代价。李槐提出一个新构想,中央采用虚君实相,以皇权与相权相互制衡,而在地方上,中央权利只下放到行省一级,州府一律实行自治、官员民选,以此实现中央与地方相互制衡。这个构想匪夷所思,但李槐认为两千年间治乱循环不断,中国不但没有进步,反而有倒退的趋势,被称为失败国家并不过分,读书人肩负治国平天下的重任,为什么不能为国家探索出一条新的发展之路?
杜宏泰发表文章驳斥关内士人“无父无君,是谓qín_shòu”的指责,丰州人不读《孝经》、不习孝道是事实,但所谓孝道不过是挂羊头卖狗肉而已,除了教人做皇帝的奴才,其他百无一用,而且还很变态,埋儿奉母、卧冰求鲤,实乃丧心病狂,君有乱命、父有妄为,又有几人遵从?孝道,伪君子之道也,丰州人不学孝道,但孝敬父母、尊重长者,而且竭尽所能维护善良民俗——丰州尊敬德高望重的长者,基层的百户所基本是百户,断事和教谕三个老人说了算,谁做伤风败俗的坏事,直接就可以判十鞭子,另外还有驻村喇嘛、阿訇经常劝导行善,有这种氛围,懒汉无赖、孽子刁民无以存身,民风自然淳良,天下有这样老实巴交的qín_shòu吗?
常书的《驳华夏诸夷考》最为尖锐辛辣,把杨廷麟气得暴跳如雷,文中讥讽杨廷麟好战而不能战、谈兵而不知兵,却守着华夷之辩的陈词滥调不放,一千多年前的昭君公主尚且知道调解汉匈矛盾,化干戈为玉帛,而你饱读圣贤书却有意制造隔阂、激化仇怨,仁义道德又何在?你只谈满人肆意掳掠、嗜杀成性,却不记得明国也曾屠杀、掳掠满人,尤其是成化年间三次征讨,建州三卫几乎被灭族;你口称满人为夷种,恨不得尽杀之而后快,却不知道满人既是夷种也是汉种,辽东军户不堪忍受苛政被迫逃亡而融入满洲,满人因此得以从覆灭的边缘走向强大,今日之祸乃朝廷咎由自取。明清之间仇恨交集,两者相争苍生受难,止兵息战恢复民生才是正道,你无力平息战乱,却自以为是,挑拨华夷之争欲看天下人血流成河而后快乎?
丰州官员的反击激怒了关内士人,实学社在丰州书院内连续召开大会,士人们慷慨激昂批判丰州的错误观点,再印报帖来不及了,他们日夜奋堂以及归化的主要路口贴满手书的揭帖,几个年轻的士人索性跑到归化广场上发表讲演,老百姓还夸奖士人们真有学问,讲的话大家都听不懂。
对方来势太猛,丰州官员有些招架不住——读过书会写文章的人太少啦,打笔墨战哪里是靠文章混饭吃的关内士人的对手。丰州商会却突然亢奋起来,李富贵那本《北行录》太给力,经商赚钱光荣,不但能为国立功,还能当圣人,商人们腰杆挺得更直了,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为国出力的时候到了,以进士出身的周愕、杨庭芳为首,孙庭耀、沈守廉这帮监生积极跟进,《自由报》连出三期为丰州大唱赞歌,而且向大法司举报《实学报》挑拨族群矛盾,不属于言论保护范围,应该立即令其停刊反省。
王昉很早就意识到公民党应该出手了,但左顾右盼也找不到能写文章的人,《公民报》那几个文案写点通俗小说和种田、养猪经验还行,写正经文章肯定丢人现眼,公民党缺人才呀!幸好手上还有个高贺,让这家伙写文章。高贺正在太原,接到党中央的指示立即行动起来,不愧是被革了功名的举人,思路敏捷笔头也快,三四天功夫就炮制出几十篇文章,《驳依法治国论》、《驳中学为体、西学为用论》、《驳华夷之辩论》、《驳明皇正统论》、《驳忠孝节义论》……,总之,对方主张的一律反对。王昉拿到文稿喜出望外,《公民报》终于有弹药了,立刻下令刊印,同时还很缺德地派人给各个印刷作坊打招呼,不许接实学社的活。
这场论战没完没了,丰州官员要忙于春耕,主动退出战斗,实学社与自由党、公民党继续接着干架,归化街头报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