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租界的警务处从来就不是一个破案的地方,巡捕的工作是保证秩序,确切说是保证租界里所有英国人、美国人的利益,而不
是查清真相打击罪犯。毕竟从法律层面看,巡捕们要保护的目标和罪犯往往身份重叠,为了避免巡捕陷入左右为难的困境之中
,必要开宗明义让他们明白自己的真正指责所在。
既然巡捕的工作并无抓捕罪犯之义务,身为巡捕的总头领,华人处长更不必为破案忧心劳神。是以廖伯安甩过来的台阶,宁立
言没踩上去就知道里面必然暗藏机关。之所以肯接受这个委托,则是有自己的算盘:造舆论。
“警务处不比巡捕房。那地方的人都精明过人工于心计。表面上全都是人,背地里谁是鬼就一言难尽。英国人又故意在里面掺沙
子,让中国人互相敌对以便自己坐收渔人之利。就算是廖伯安也不敢说彻底掌握这些华人警官,何况是我?想要像收服巡捕房
那么容易把这些警官掌握在手里,纯粹白日做梦。跟他们打交道,就得连蒙带唬,让他们摸不到你的底细。”
书房里,宁家几个女眷都在坐,唐珞伊如今也终于以“宁立言的地下情人”身份在此获得一席之地。她究竟用什么言语说服武云
珠是个谜,她不肯说宁立言也就没刨根问底。单纯从结果看,唐珞伊的工作非常成功,武云珠并没记恨这“夺夫之恨”,反倒是
和她依旧亲热,让宁立言心中大为安慰。
刘婉兮与四姨太自然没资格参加这种会议,全都在房间里待着,等待时机离开。
此时听宁立言介绍,唐珞伊道:“立言的意思是,借廖伯安给的机会,造成既成事实?”
“没错。他既然递了肩膀,我就得踩上去,要不然对不起他。我让张冲在下面散了消息,就说廖老支持我接他的位子,这次给我
个机会表现,然后顺理成章接位。那帮人各怀鬼胎,不会去廖家当面问。廖伯安自己又不能站出来说不是那么回事,一个不肯
说,一个造舆论,假的也就成了真的。到时候老廖想反悔也来不及。英国人拿了我的好处,犯不上拆我的台。警务处有人会给
老廖面子,有人也要考虑既得罪我又得罪他到底值不值,如此一来就能让一部分反对我的人变为助力,至少是保持中立。浑水
摸鱼,这副处长的交椅说不定就真落我手里。”
乔雪接过话来:“这也是个试金石。知道你是说假话的,肯定是廖伯安铁杆心腹,能跟他推心置腹的亲信。这种人你拉不过来,
看好了他们是谁,将来挨个推荐他们,给他们安排个好位置。”
武云珠没听明白乔雪的意思,纳闷道:“凭啥?他们不听三哥的还有理了?不收拾他们就不错了,咋还保举上了?”
汤巧珍在旁边轻轻碰了一下她的腿,看她没有反应,唐珞伊只好解释着:“刚才立言说了,英国人不希望中国人和睦。要是警务
处都是立言的支持者,他的饭碗也就到头了。把这些心里有数的敌人放到那个位置上,也知道该防备谁。要是把两面三刀的提
拔上去,反倒是要坏事。反正那些所谓的好位置也是众矢之的,大家互相争抢,他们也会焦头烂额。再在下面做点手脚,就让
他们有名无实,省了很多力气呢。”
“这样啊……这玩意当个官事还不少,真不爽快。”武云珠嘀咕了一句又低下头不说话。乔雪给她安排的差事让武云珠很是满意
,过几天女子别动队正式成立,她就要去办理入职。
虽然有了个差事之后她变得活跃了一些。但是比起过去来,如今的武云珠还是显得有些忧郁。在这个女孩身上,很少出现这种
情绪。宁立言心知,光是有工作还不够,自己还是得多关心她。因此微笑道:
“人和人不一样,不是所有人进警察局都要勾心斗角。云珠你就只管按你的想法做,不用像那么多,就算把天捅个窟窿,也有三
哥替你补上!”
乔雪咳嗽一声:“先别说这个,到底什么案子啊?就算是走过过场,也得像点样子不是?”
“失踪案。一家人莫名其妙没了踪迹,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这家还有个孩子一直跟外面,这次就是他报的案。要光是个失踪也不
值得闹那么大,关键是这事里还牵扯到前清宗室。”
乔雪扑哧一笑,“伦敦道的那个案子吧?我就知道廖伯安没有这份好心肠,肯定变着法难为你。没想到把这个无头案给了你,要
是真等着破案才能接手岗位,英租界几年之内怕是就没有副处长了。”
案子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却也复杂的很。事发地是英租界伦敦道的一栋小洋楼。这地方位于英租界和日租界交界,负责守卫
租界的锡克巡捕和日本大兵能彼此看清对方的长相,本就属于是非之地,出现案件也就是情理中事。
失踪的乃是一家四口,一个老妇人儿子儿媳外加个孩子。他们平素行事低调深居简出,与外界也没什么接触。这一带住的又多
是文人墨客阀阅人家,这等住户的特点就是不喜欢窥探隐私,也不喜欢和陌生人交往,虽然是邻居但是彼此并无往来。
是以这家人到底几时失踪都是个迷,直到北平的小儿子回家才发现情况不对,随后便报了官。
锡克巡捕和华捕不同,接到报案立刻出动,对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