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人?那这些戏更不能拍。拍了之后,不是被日本人拿住把柄?”
宁立言苦笑道:“想不被拿把柄,那是不可能的事。过去我给日本人运货,有那些和日本人一起签合同的照片就够了。将来日本人要用我在租界当耳目,担心我吃里扒外,就得捏个足以让我粉身碎骨的把柄,才能放心。他们是要把我逼上梁山,到时候没了退路,只能听他们摆布。”
“立言既然看出来,为何还要上当?”
“不上当,又怎么让他们放手用我?借着这次亚细亚旅社的事件,我在租界加强盘查,就是为了把日本人的力量尽量往外赶。等到租界里他们只有我一个耳目,便可以做成许多大事。有得有失,要到这个位置,就得给日本人足够的把柄,让他们认为足以控制我。好在这件事即使曝光,损害的也是我的名声,对你不会有太大影响。我会竭尽所能,确保你的声誉。”
“我又有什么声誉?大家表面上奉承我,实际不过是拿我当个交际花,如果不是立言的面子,我不过就是大人物眼里的玩物花瓶罢了。能有今天,都是你的关照,我若是说被你牵连,良心在哪里?再说你我之间,又哪分得清楚?总之只要你需要,便是上刀山下火海我都不皱眉头,拍几部戏算什么?便是身败名裂,也是我们一起倒霉!”
陈梦寒并未因宁立言的表态而有所畏惧,反倒是因为能成为宁立言的把柄而心中喜悦。双手勾着宁立言的脖子,在他耳边道:
“我不怕坏名声,也不怕冒险,只是觉得这帮人演戏没意思。要是能在立言身边演戏,那才过瘾。汤巧珍……看着那么老实一个姑娘,现在被你教成了一个大明星。我们演戏是在棚里,她演戏却是随时随地,要说拍戏你才是行家。”
宁立言叹了口气:“这便是世道了。这个见鬼的世道,逼得我们练成十八般武艺。老实人要学会作戏,我这等人更要学会拍戏,否则便难以生存。巧珍若是生在太平年月,便是该做个相夫教子的小女人,犯不上冒这等风险。”
“依我看,她倒是求之不得。若是让她选,她一准选跟着你担惊受怕,也不选做个小女人。”
宁立言道:“可惜啊,当今天下,人又哪里有得选?不光是你我,其他人也是一样。生旦净末丑,神仙老虎狗。大家赶上什么角,便要唱什么角,由不得自己挑三拣四,只能认命而已。巧珍的戏演完,便该我去演戏了。今晚上的戏码虽然不是打把子,可是也半点大意不得。若是唱成了,便能发一笔大财,你等我的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