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银钱,这张木桌顶多值一个银角子,权墨冼可是足足给了一锭银子。一杯浓茶、两碗馄饨、再加上一张木桌,远不值这一锭。
马车在权家门口缓缓停下,看门的下人迎了上来。
先是和权墨冼一道扶了彭长生出来,便看见一名老乞丐走下了马车。紧接着,马车夫从车上端了一方不大的木桌下来,看得门子目瞪口呆。
权墨冼不理会他的目光,示意他接过木桌,自己扶着彭长生,身后跟着刘管家,一行人朝里走去。
“母亲和大姐可歇下了?”权墨冼问他。
门子恭敬回话道:“歇下了。知道公子和彭举人外出饮酒,大小姐吩咐厨房留了炉子,温着醒酒汤。”
权墨冼点头道:“让厨房的人烧一桶热水来,给刘管家好好沐浴。”
“刘管家?”门子一愣。这座宅子是承恩侯提供给权墨冼居住,下人也是从承恩侯府上划拨过来的,哪里有什么管家。
这里就这么几个人,难道,他是指的这名老乞丐?
刘管家昂着头斜了他一眼,道:“看什么,就是我!”开什么玩笑,就算是落魄了,也不是区区下人就能质疑的。
他的目光中含着冷意,门子浑身一抖,暗骂自己的眼光太差。这哪里是什么老乞丐,明明就是个老杀才!公子这是去了哪里,怎么就带了这么一个人回来,还直接任命他做管家?
权墨冼看了两人一眼,也不多说。以刘管家之能,收服一个区区门子还轮不到他干预。
“厨房里,还有什么吃食?”
门子道:“公子稍候,我这就去看看。”
随着权墨冼的回来,下人们都陆续起了床。彭长生是在权家常来往的,便将他扶到了客房,又给他灌下一碗醒酒汤才歇下。
权璐被响动惊醒,披着衣服站在门口,睡眼惺忪的问道:“弟弟才回来吗?彭公子又喝醉了?”
“是的。”权墨冼应道:“已经安顿好了,大姐快去睡吧,别着了凉。”待权璐回了房,他便去了书房,拨亮油灯看起书来。
厨房的人抬了热水,刘管家痛痛快快的洗了个澡,换上权墨冼为他准备好的一套衣衫,来到书房。
“快来坐。”权墨冼笑道:“厨房里下午熬了八宝粥,我让人热了一热,你不嫌弃就再喝点。”
习武之人本就饭量大,他方才吃的那一碗馄饨只能说略微垫了下肚子。但饿太久的人一次不能吃太多,更不能食荤腥油腻之物,这样的八宝粥最是暖胃养身。
明白他的好意,当下他也不再客气,拱手道:“那我就不客气了。”
换了干净衣裳,再吃了这碗热粥,刘管家只觉得整个人都活了过来。想起之前在暗巷中的凄凉,眼下如同在天庭一般。越发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无比正确的决定。
行走江湖,比刚刚更艰难的情况他也遇见过。但在那暗巷中时,被背叛的绝望,甚至让他萌生了死志。
沐浴后的他,将花白的头发在顶上挽成一个发髻,用一根木簪子固定好。身上的衣衫显得有些宽大,但整个人已经焕然一新,不再落魄苍老。
“刘管家,你今年贵庚?”权墨冼将一杯茶放在他面前,笑着问道。
“刚过了四十。”他伸出四根手指,嘿嘿一笑道:“没办法,天生老相。”
“明日我就要回书院读书,家里就拜托给你了。”权墨冼慎重道:“走之前,我会跟家母交代清楚。外院的账册钥匙,都放在你这里。”
刘管家有些为难,道:“我没当过劳什子管家,要是出了岔子,你可不能怪我。”
权墨冼笑道:“我们家才几个人?你老人家手下至少管过百十号人吧?”这是个问句,他的语气却无比笃定。
“这你都看得出来,果然是头小狐狸。”刘管家道:“我千防万防,没想到还是上了你的当。”
“你情我愿。”权墨冼唇边浮起一抹淡淡的笑意,道:“快二更了,我睡去了,还得早起。外院有几间空着的房子,你挑一间便是,自己做主。”
“放心。我们刀口舔血的人,走到哪里都能扎根。”
看着权墨冼离去,刘管家神色越来越郑重。
他没有问自己的来历姓名,更没有问当夜为何刺杀柳大人,就这样信任地将家眷托付给自己。这样毫无保留的信任,让他感受到了沉甸甸责任的压力。
“你放心吧,我一定会护好权家。”他不会赌咒发誓,只暗暗在心中下定了决心。
翌日,京城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和忙碌。
过了年,人们干劲满满,为新的希望而奋斗着。洛水码头上商船来往不息,各学堂相继开课,修文坊学堂也不例外。
方锦书将书箱里的课本文具一一取出,放在案几之上,做着上课前的准备。
乔彤萱突然红着眼睛过来,道:“书妹妹,用午饭的时候我们去另外的地方,我有话跟你说。”她的容颜有些憔悴,明亮的大眼中闪着水光。
“好。”方锦书一口应下来,温言道:“不管有什么事,你都别紧张,我们一会慢慢说。”
乔彤萱吸了吸鼻子“嗯”了一声,回到了她自己的座位上。
看着她魂不守舍的背影,方锦书心头也不好受。一向都是神采飞扬的乔彤萱,猛然变得伤感起来,任谁见了都不忍心。
她凝眉思索着,难道,是乔太太的身子不行了?
极有可能。
按乔彤萱大大咧咧的性子,如果不是这等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