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公子幽灵缓缓站起身来,但起身一半,忽地身体一颤,竟有些立足不稳,僧人悟相与悬空大师师徒二人都是眉头一皱,僧人悟相正想上前搀扶的时候,冥公子幽灵却已经重新站稳了身子,深深吸气,然后再一次站直了身体,面对着悬空大师。
他身体一看便知虚弱,但不知为何,此刻的他,却仿佛如九重山一般魁梧挺拔而坚忍。
“大师……”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悬空大师合十道:“是,凡星星施主有何吩咐?”
“大师,亡者入土为安,你将他……悬智师父的法身火化安葬了吧!”
悬空大师与他徒儿悟相同时身上一震,望向冥公子幽灵,片刻之后,悬空大师长叹一声,似唏嘘不已,低声道:“凡星星施主你看开了么?”
冥公子幽灵惨然一笑,向盘坐在微光之中的悬智望了一眼,面上肌肉绷紧又放松,缓缓道:“我与这位大师当年不过一夜之缘,却曾经跪拜在他身前,心甘情愿地向他叩头,唤他叫‘师父’。他救过我,也害了我,但无他便无我,死者已矣。我虽不是佛门弟子,也素知佛家最看重转生轮回,他临死也不肯入土,可知他心中悔恨……”
冰凉的气息,隐隐约约从他手边散了出来,悬空大师与徒儿悟相几乎同时都感觉到了,那一股澎湃的诡异魔力。
“噬牝珠魔力凶杀戾气之烈,这些年来我感同身受,多少也明白当年情由。”说到这里,冥公子幽灵慢慢转过身去,向着门外走去,嘶哑的声音不时出一两声咳嗽。
悬空大师与徒儿悟相同时在他身后,对着他的背影合十念佛,悬空大师随即道:“凡星星施主真是宅心仁厚,感天动地,老衲在这里替过世的不肖师弟悬智谢过施主了。老衲谨遵施主吩咐,稍后就行法事火化师弟法身,加以安葬,只不知在此之前,施主可还有什么交代么?”
冥公子幽灵此刻已经走到了门口,手向着门扉伸去,但片刻之后,他停顿了下来,整个人好像僵在那里。悬空大师和徒儿悟相都不知他的心意,一时都只看着他,没有说话。
冥公子幽灵缓缓转过身子,又一次看到了那张苍老而微带痛苦的脸庞。这张容颜,他一生不过见到两次,十数年岁月光阴,刹那间都涌上心头,最后,却终究只剩下了那个风急雨骤的夜晚,他在自己面前慈祥平和的笑容。
他是冥公子幽灵,灵王宗的副宗,又或是那个当年连清门的少年凡星星,谁又知道呢?
又有谁在乎?
“砰!”
那个男子,就在那门口处,向着那个盘坐在微光霜寒冰间,一世痛苦的法身遗骸,一如当年那个少年般,向他跪了下来,端端正正的磕了三个头,然后,他抬头,肃容,面上有深深不尽的伤痛之意,道:“师父!……”静默一片!
“师父,你……安息罢!”
他低声说道,然后站起身子,再不多言,转身打开门扉,走了出去。
修行道行如悬空大师、僧人悟相,一时也愕然无言,只看着冥公子幽灵走出了这间小屋。
一片静默中,僧人悟相叹息一声,道:“凡星星施主他、他实在是有大智大慧,大仁慈悲心啊!真是世间奇男子,阿弥陀佛……”
悬空大师转过身子,看着悬智法身,半晌,合十道:“凡星星施主已经原谅了你,师弟,你终于可以安……咯?”
悬空大师一声微带讶异的惊呼,令僧人悟相也吃了一惊,连忙顺着悬空大师的目光看去,顿时也是身躯为之一震,满面诧异之色。
只见盘坐在霜寒冰上的悬智法身,此刻赫然已经生了变化,在点点如霜似雪的银白微光中,悬智法身竟然如砂石风化成粉,一点一点化为细微得几乎难以肉眼看见的沙尘,徐徐落下。而在他苍老的容颜之上,不知怎么,原有的那一丝痛苦之色竟然化开不见,反似露出了一丝欣慰笑容。
眼看这风化度越来越快,整个身躯即将消失,悬空大师眼角含泪,合十道:“师弟,师弟,你心愿已了,师兄亦代你高兴。从今后佛海无边,你好自为之吧!”
悬智法身迅风化,终于尽数化作白色粉尘,从半空中霜寒冰散出来的银白色微光中,缓缓落下。也就在这个时候,霜寒冰随着承接那些粉尘之后,法宝毫光陡然大盛,紧闭的小屋之中,竟是突然有种莫名之力,吹起了风。
冥冥远处,仿佛有佛家梵唱,悠悠传来。
霜寒冰盘光辉越来越亮,小屋中风也越来越快,悬空大师与僧人悟相二人僧袍都被刮的猎猎作响,二人相顾骇然。突然,霜寒冰上出一声轻锐呼啸,毫光暴涨,无数粉尘浸在霜雪一般的微光中,向着四面八方飞扬出去,轰隆巨响,即刻迸!
“轰隆!”一声响过。
尘土飞扬,随即被巨大耀眼光辉盖过,这个小屋四周的墙壁瞬间被霜寒冰奇异光辉摧毁,再不留丝毫痕迹,只见月华高照,清辉如雪,倒映这山颠峰顶,寂寂人间,竟有这般奇异景象。
霜寒冰在一片毫光之中,从原地缓缓自行升起,在这异宝旁边,飞舞着银白色的粉末飞尘,若有灵性般追随而来。原来的屋外庭院里,冥公子幽灵默然站在其中,仰看天,满面泪痕。
霜寒冰自行飞来,绕着冥公子幽灵身体飞舞三圈,最后停留在冥公子幽灵面前。
冥公子幽灵凝视着点点烟尘,紧咬牙关,几乎不能自已。
随后,在那个几乎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