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朝廷外察岁考,再加上吏部主事王若虚来淮安府考核安东县改农为桑的试点。因此,今年的童子试就被耽搁了,顺延到了本月。
童子试有三关,先是本县的县试。
县试过关之后,考生要到淮安府参加府试。
府试合格,则在一个月之后参加院试。
至此,童子试才算结束。最后中式者获取秀才功名,能够获得免除徭役,见官不跪、每年免除两石的赋税/
看起来好象没有多少经济上的实际利益,可却获得政治上的特权。到这一步,你已经脱离了老百姓的范围,迈入了士绅的阶层,有了一定的软实力。
这种软实力在地方上为你带来的政治上的好处,却不是用银子能够衡量的。
也因为如此,地方上的大族、大户都会动用手头的所有资源供养子弟读书。
每年县试报名的时候,县衙里都挤满了人。
街上手捧书卷,摇头晃脑发出朗朗读书声的童子们成为一道亮丽的风景线,也不知道他们是从哪里钻出来的。
淮安颇富,读书人多,别说后面关系到秀才和举人功名的院试,就连科举第一关县试的竞争都非常激烈。
据周楠手头得到的资料看来,今年安东县报名参加县试的考生有四百三十一人,而最终被录取,有资格参加府试的则只有五十人。十中取一,难度不小。
又据说,如今安东县有秀才功名在身的秀才达惊人的两百之巨。每逢乡试秋闱,这么多人也不可能都进省城考场。不然,每年出那么多秀才,几十年下来,若是人人都要去考,考场还不被任何给挤爆了。
如此一来,每到大比之年,县里就会组织秀才们加上试一场,被录取者才能去省城参加乡试。
由此可见,生在南直隶,要想靠科举入仕是何等之难。
还好淮安府隶属于南直隶,如果和明朝初年那样直接归南京管,府中秀才要去和南京、苏州那些大名士、大才子、考试机器竞争举人名额,纯粹就是送死。
有时间,周楠心中不觉对明朝的教育制度大大地腹诽:“淮安府明明就是北方,应该将淮安、徐州和凤阳合在一起单成一省才对,现在好了,把考生们划在南直隶,参加南榜的科举考试,对他们来说就是地狱模式。难怪淮安经济如此发达,可在明朝历史上却没有出什么人物。
说起来,周楠倒是对以前那个周秀才有点佩服了。那家伙十六岁就中了秀才,做了县学廪生,将来甚至还有可能在强手如林的南直隶搏得一个举人功名,确实是个才子。
当然,现在的周楠已经绝了科举入仕之念,以往种种也不是他关心的事情。
他只是看到衙门中最近几日吃得脑满肠肥的礼房书办们眼红。
“哎,本相公这几日起码少收入了十两银子。”躺在院子里的凉椅上,看着头顶那一树开满了紫花的槐树,周楠不住叹息。
十两银子,是自己两个多月的收入。自己恶了知县,只能眼睁睁看着同僚发财,真真是悲痛莫名。
“相公,钱赚多赚少不要紧,关键是一家人平安,平安是福。”坐在旁边的云娘轻轻摇着扇子,送过来徐徐凉风:“外间的事情妾身也不懂的,不过,听隔壁的大婶说,县试不过是科举的第一关,也算不得什么,任何人想去考,报个名就可以。我就不明白了,那些大户干嘛要使银子通关节,那不是糟蹋钱吗?”
听云娘问,周楠来了谈性,将明朝的科举制度大概同妻子说了一遍。最后道:“没错,县试确实不要紧,考的时候又不糊名,题目也简单。取谁不取谁,但凭知县的心意。若是通了他的关节,当场就能取了。”
“大户们进衙门活动,使了钱,讨了知县的欢喜,自然放他们的子弟过关。这些送过去的钱,知县自然要拿大头。但礼房的书办们也要分润一些,一场考试下来,礼房师爷拿个一二十两,书办拿个五六两也易,算是礼房每年最大一笔收入。”
“哦,原来如此。”云娘终于明白过来,忍不住道:“这县试竟然要花钱去买,寒门子弟如何能够出头?”
周楠:“娘子你这就不明白了,知县也是要脸面的。如果录取的考生都是大户人家的子弟,一旦寒门学生闹起来,名声败坏不说,还要受到朝廷惩处。因此,一般来说,每年童子试如豪门子弟只取三成,另外三成名额则给寒门子弟。其余四成,只看文章做得如何。”如此,算是把各方和各个阶层的都照顾到了。
说完,周楠笑道:“这也算是官场和考场上的潜规则,我大明朝无论做什么事情,都讲究一个平衡,科举也是如此。”
“还有这么个说法。”云娘笑着道:“听相公刚才说,到了院试和乡试就要糊名,全靠文章取士。若那些大户子弟进了考场做的卷子一塌糊涂,岂不是让取他们的知县和知府没脸?而且,若考中的都是寒门子弟,大户人家的银子不是白花了?”
院试和乡试取谁不取谁,官员们自然有他的法子,只不过那些手段非常高明也非常微妙,一时也解释不清楚。
另外,谁说大户人家的子弟就是草包?读书从来都是一件非常费钱的事情,或者都费劲的赤贫阶层还读什么书呀?
能够进考场的考生,至少也是个小自耕农。
“不会白花的。”周楠一想起自己现在的处境,心中一阵烦躁。苦笑着说:“娘子,别说县试的事情了,聊点开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