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公房出发,不两百步就到了县衙。
班房位于县衙最深处的一个小院里,囚室位于地下,非常宽敞,都三百平方了,关上几十个犯人当不在话下。
里面皆以青砖为壁,刚下到底下,就感觉到有冷气扑面而来,这在夏日是一件叫人愉快的的事情,周楠不禁叫了一声:“爽利!”
就有一个牢子过来对史文江拱手道:“见过二老爷,不知道二老爷有何吩咐?”
史文江:“本大人过来看看人犯金四哥,人现在还好吧?”
牢子:“人犯就关在里面的,二老爷若要见,且进去就是。这位爷眼生,敢问……”他的目光落到周楠身上。
不等史文江开口,周楠抢先一步道:“我是金四哥的同乡,听说他坏了事,得他家人所托,过来探视。”
牢子一脸的为难:“这个,这位爷,县尊交代了,此犯罪大恶极,不能探视的。”
周楠将一枚碎银子递过去,温和地说:“还请行个方便。”
那牢子却将钱还回来,哀求道:“这位爷,按说,有二老爷的面子,你要见人尽管进去看就是,可是县尊这么交代了,咱们只能遵命行事。二老爷,不是小人不给面子,还请体谅则个。”
史文江大怒,将银子扔到他脸上:“叫你收你且收着就是了,罗嗦什么。开门,有什么事我担着。”
“是是是,二老爷,这位爷请。”牢子没个奈何,只得将一串钥匙递了过去。
进得门中,周楠看着史文江,淡淡道:“文江,我本以为为你谋了县丞的官职,也算是报了你父亲大人当年的恩情,想不到你的日子过得并不顺心。早知如此,当初就该另寻去处。”
他心中摇头,这个史文江是个耳报神,人见人爱花见花开,是个合格的参谋人才不假。但为人性子太弱了些,独当一面确实为难他了。
这种探视罪犯的事情别说堂堂县衙二把手亲自过来,即便是普通人,花了钱也能办妥。这牢子竟然一点面子不给,可见文江的生存状况不是太好。
史文江满脸通红,一脸的屈辱,气得半天,才道:“让翰林见笑,给子木你丢人了。”
“世上的事情哪里能尽如人意,也算是对我等心性的一种磨练。”安慰了史文江一句,周楠的眼睛逐渐适应了囚室里的黑暗,定睛看去,顿时大吃一惊:“壮,实在是太壮了,这还是人吗?直娘贼,这就是一头熊。”
却见,在墙角的谷草堆里正坐着一个浑身镣铐的壮汉。
看他身高,估计有一米九十左右,体重至少有两百斤,这在明朝简直就是个巨人。
就周楠以前所认识的人当中,当初的锦衣千户夏仪已经是壮汉了,和他一比竟小上一圈。如果说夏仪是一扇门板,这汉子就是尊铁塔。
这汉子估计是吃了不少打,浑身都是血污,衣裳已然破烂。若是普通人受了刑,早就瘫倒在地,这家伙却静静地坐在那里,目光炯炯地看着周楠和史文江。
听到周楠的惊叹,他反腼腆一笑,磕了个头:“见过史县丞,见过这位老爷。”
周楠:“你就是金四哥?”
“正是草民。”
周楠围着他转了一圈:“不错,真是一条壮汉。听说你摔死了粪行姓龙的,本大人还不信,现在见了你的模样,却是明白了。别说是普通人,即便是一头牛,吃你一摔估计也要了帐。”
金四哥更不好意思,粗着嗓子:“大老爷,一头牯牛俺肯定是摔不过的,那可是两千斤的大牲口啊。”
周楠扑哧一笑:“你倒是实诚。”
“不过,摔翻一头骡子一头驴子小人还是可以的。”
“啊,这么厉害?”周楠吃了一惊:“可真?”
金四哥点点头,说:“那年鞑靼入寇的时候,有个鞑贼就骑了一头骡子想跑。俺一想,不能叫他这么逃了,否则,咱们不是白打这一仗吗?心头一急,就扯住骡子的两条后腿一扯,连人带那头大畜生给扯翻在地。”
周楠更惊:“你还当过兵,不对啊,你分明是农民可不是军户?”
金四哥:“俺不是军户,鞑子年年入寇,俺被征去做乡勇,先先后后打过六七场仗,身上受过许多伤。最重的是大前年,胸口中了一箭,在炕上躺了半年才好。大老爷,俺们的命不值钱,也不怕死。去打仗,就算死了,好歹也能吃几顿饱饭。俺太能吃了,每顿得两斤米饭,别说养活老娘,不饿死都够戗。”
看得出来,金四哥是条老实汉子,他哥金三怎么那般奸诈?正是龙生九子,各有不同啊!
周楠心中感慨,又道:“原来你还打过许多仗,还生擒过一个鞑靼,原何没得奖赏,怎么也得做个武官啊!”
金四哥:“功劳都是上头的,如何轮得上俺?”
周楠点点头:“想来你武艺不错,平日里能够打几人?”
金四哥抓了抓头,想了想,道:“如果不用器械,如果地方又宽敞的话,俺可以打十来人。如果和人一对一较量,好象还没输过,俺是练摔交的。”
史文江:“你这厮牛皮倒是吹得大,要人相信才好。”练过武艺的人,对付二三人当不在话下,可只要一上五六人就吃力了。能一个打十个的十人敌,那可是传说中的张飞、尉迟一类的猛人。
这样的人物若是全身披挂,跨着骏马,全副武装,还真没人拦得住。
金四哥急了:“俺真不是吹牛,俺是真能打,俺是练摔交的。”
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