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阿九说,去年她还被这个徐少奶奶用家法打得遍体鳞伤。
不过,她是徐栀名义上的母亲,也是自己名义上的丈母娘,场面上倒是要敷衍一下。
徐少奶奶低低哼哼一声,也不理睬。
徐藩记得上次周楠和自己的冲突,心中痛恨,厉声喝问:“周楠,你把黄桃打了,还把人打得这么重?我们徐家是什么门第,此事若传了出去,别人岂不是要说我等残虐?我徐氏一门的声誉只怕是要毁在你这这种酷吏之手了。”
然后就声色俱厉将周楠从淮安府安东县到淮安府,然后再到京城的劣迹挑重点数落了一遍。大多是诸如对地方上敲诈勒索、在酒楼喝得酩酊大醉,在青楼里一嫖就是两三日,见到寡妇就走不动路,死活和人家促膝畅谈人生和理想的故事。
说到激昂处,他一拍椅子扶手,骂道:“好酒探花乃是小节,是个男人都不能免俗,可老夫听人说你在做官的时候为人残暴。若是有人犯到你手头,非整治得人家生不如死才肯罢休。你现在虽然要被朝廷免去官职,却也是我徐家的女婿。你一言一行都关系到我家的名声,休要叫人笑话我家风不正,教出个索元礼、周兴、来俊臣,使得父亲大人面上无光。”
周楠闻言到是抽了一口冷气:我草泥马拉隔壁,俺老周做人做官也是有底限的,从来都不粘人血,怎么就成了酷吏了?
他是衙役出身,平生最恨别人骂他胥吏,老丈人这话是触到周楠的逆鳞了。
如果我不反击,还真要被你当成汤圆任由搓圆捏扁了。
周楠:“泰山老大人教训得是,小婿今日也有不对的地方,还请岳父原谅则个。”
听他这么说,徐少奶奶以为周楠服软,便借着这个话头,转头对徐藩道:“黄桃今日无故被周楠毒打,伤势沉重,周楠当拿个说法出来,得罚。汤药也就罢了,毕竟上下有别。哪里有主人家给下面的管事赔钱的道理,但倒个谦还是应该的。”
此言一出,周楠额头上有一根青筋突突跳动。给黄桃那小人道歉,开什么玩笑。如此,我以后还有什么颜面在家里立足,还有什么颜面管束下人,这不是乾坤颠倒吗?
若如此,只怕那黄桃就要名正言顺地跑过来做管家,并骑在自己头上拉屎了。
“不,汤药还是要出些的,无此不足以表达小婿的歉意。”周楠连连摇头,打了黄桃一顿出点钱也无妨,有钱难买爷高兴:“不过……”
徐少奶奶:“不过什么?”
周楠:“不过,方才岳父说小婿一言一行关系到徐家声誉,这话说得差了。周楠可不是入赘徐氏,这是我自己的家事。小婿要请谁做管家,那是我自己的事情,好象同徐家没有任何相干吧?今日黄桃不经过我的允许,就跑我宅子里去颐指气使,且不说坏了我周家的规矩,光擅闯民宅这一桩,就可以扭送大兴县衙,以盗窃治罪。”
“什么,你还想送我表弟去衙门?”徐少奶奶大怒:“周楠,你这个不念亲情的小……”大约是觉得骂小畜生有不体面,她又重重哼了一声:“你说那宅子是你的产业?”
周楠:“难道不是吗?”
徐少奶奶:“现在不是了。”
我没听错吧,周楠觉得好笑,反问:“难道不是吗?”
徐少奶奶:“不是了,你将那宅子过户给我。”
“过户给岳母大人?”周楠眼珠子都快掉到地上了:“小婿没听错吧?”直他娘这不是传说中土豪劣绅夺人产业的戏码吗,想不到我今日竟然碰到了。
这徐家可是海内闻名的大富豪,恩师送我的宅子值几个钱,也就三四千两银子吧,还不够开徐家下人每月的月份,也值得他们下手?
而且,夺得又是女婿的产业,传出去徐家还要不要脸了/
这事怎么看怎么都透着奇怪。
徐少奶奶:“老爷,你来说。”
徐藩抚着下颌的短须,缓缓道:“周楠,老夫且问你每月俸禄几何?”
周楠:“回岳父的话,小婿每月俸禄四两银子。”
“恩,四两,你还被罚了四年俸禄。即便有其他入项,每月也就几十两。”
周楠:“大概如此。”
徐藩:“这点收入,如何养家糊口?况且,你还被朝廷免了职,已经没有任何收入,日子必然过得清苦。”他叹息一声:“阿九是老夫最心爱的女儿,自然不肯叫她嫁到你那里去吃苦。所以,你岳母的意思是,阿九那里所有下人的开支都由娘家支应,平日里还要贴补你们夫妻的吃穿用度。”
“不过,你是个有功名的读书人,须知君子不事嗟来之食的道理。若如此,传出去,对你声誉有损,今后还如何在官场立足?”
“你岳母提议你把那宅子卖给她,然后用卖宅子的钱贴补你家用。待你们以后手头活泛了,再赎回去就是。周楠,你可愿意?”
说完话,徐藩就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显然是要端茶送客,不想再和这个毛脚女婿再多说废话。
至于徐少奶奶,则一脸慈祥地看着周楠。老丈母看女婿,越看越欢喜。
周楠一阵无语,这徐少奶奶还说什么贴补我和阿九的家用,合辙是让我卖房子给她。卖房子就卖房子吧,只要公平交易,你情我愿倒也无妨。
关键是,你就算将宅子卖给她还收不到一文钱。人家要在贴补你的家用中一点一点扣,扣上两年就扣光了。
这妇女真是冬瓜上霜——两头光,夺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