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且说周楠被门房领着进了唐顺之府大花厅中。
厅堂有六七个文士模样的人正端着茶杯谈话,唐顺之不知道正说到什么有趣的事儿,笑得畅快。
有些日子没见到他了,老唐大约是在南京户部尚书任上日子过得悠闲,又不用在江海上上日晒雨淋,人也白皙了许多。
周楠见到他,心中不觉一阵欢喜,急忙上前拜道:“小子周楠见过应德公。先前才得知大司农进京,学生故尔来迟,还请唐公恕罪。”
自从穿越到明朝之后,他时刻在波谲云诡的官场厮混,和人打交道都会带上一分戒心,并会在心中衡量这个人脉对自己有害还是有利。
二十七八岁年纪在现代社会,或许还是一个社会主义巨婴。但在古代,已经过了无效社交年龄。
惟独在和唐顺之接触的时候,他不会有那么多心眼,整个人都非常放松,心中怎么想,口中就说什么。即便说错了,受到他的责备,也是心悦诚服。
这大概是周楠在这个世界上唯一尊重之人吧!
唐顺之站起身来,一把将他扶起:“老夫也是昨日才来京城,只听说你在行人司做官,却不知道家居何处。正准备忙过这一阵,再让人去司里请你,却不想竟是来了。淮杨一别,老夫本以为不知道要多少年再能见着你,却不想这么快重逢了。”
他对周楠颇为欣赏,此刻,一张严肃的脸上露出笑容。
“你就是西风多少恨,吹不散眉弯。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的周子木。”厅堂中的众人都是一片哗然。
纷纷站起来和周楠见礼,皆道:“方才还听唐应德说起你的名字,真是来得巧。”
周楠也没想到自己剽窃的这两首诗词名气如此之大,在场的诸人看模样应该都是心学众,如果和他们交好,对于自己的将来自是大大地有好处。
他心中得意,口头忙谦虚了几句。
又有一人喊道:“子木小友,今日可算是见着你了,可有佳作供我等品鉴。”
“对对对,周子木诗词双绝,不要藏私。”
文人雅集自然免不了诗词唱和,也是一个博取名声的好机会。周楠如何不肯,笑道:“前辈有请,如何敢辞,还请出个题目。”
一人道:“今日雪后初晴,不妨以雪为题,不拘束形势。”
雪景可是古诗词中烂大街的题目,又有何难。周楠略以后思索,刚要开口。
一个中年书生突然淡淡一笑:“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不过是化用了李商隐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无论立意还是词句,都落了下乘。且借鉴古人诗句,投机取巧,某不以为然。”
就有人不满:“元美此言差矣,化用前人诗句,古已有之。比如宋时的大晏小晏,就化用过许多前辈诗句,甚至直接使,做得却是更胜一筹。你说周子木投机取巧,对一个小辈未免太苛刻了。”
周楠朝那个中年书生看了一眼,却见这人大约四十来岁年纪,面容清瘦,神情甚是严肃。看人的目光尖刻如刀,显然不是一个好相处的。心道:“原来这人就是写《金瓶梅》的王世贞啊!”
王世贞冷笑:“更胜一筹又如何,终归欺心。我辈行事,当光明磊落,此行某是不齿的。”
那人哼道:“元美你实在太偏激了,子木小友休要理睬,咱们继续吟诗做赋,不用为他坏了心情。”
王世贞冷冷道:“也罢,且听周子木你今日又有什么佳作问世,老夫洗耳恭听。”
他刚才对周楠的指责非常严重,周楠心中窝火,却没有任何办法。
明朝佳境年间,若说诗词第一,当属杨慎杨升庵。杨慎死后,王世贞当排第一。打个比方,这厮是如今的明朝作家协会主席。他这顶剽窃的大帽子扣下来,谁经受得起来。
按照正常的穿越小说套路,周楠现在应该抄一首千古名篇,狠狠打他的脸才对。有了。
周楠张嘴:“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看……看看看……”
不对,这首沁园春雪尽得帝王气象,那可是大大的反诗。明朝虽然没有文字狱一说,可这首词一旦做出来,会是什么后果,周楠不敢想象。
一惊,背心顿时出了一层毛毛汗,立即呆住了。
其他人听周楠这首词一开篇气象开阔,同时精神一振,坐直了身子,目光炯炯地看过来。
今天这个人怕是要丢大了,周楠心中大苦,他一时口快,但这个时候再换别诗词已经没有可能,只能呆呆在坐在那里。
众人等了半天,见周楠没有继续做下去,渐渐都面上就浮现出疑惑的神色。
周楠心中一动,顿时有了主意。长长叹息:“今日小子见到唐公,突然想起当年大司农当初泛舟海上大破倭寇的雄姿。应德公立此不世之功,却被投闲置散。天子圣明,可朝中却出了奸佞,致使君子蒙难。譬如王部堂,何等伟勋,却被奸人所害,身陷囹圄。周楠心中悲愤,实在无心诗赋,怕是要辜负各位的美意。”
他这句话中的王部堂说的正是王世贞的父亲前加兵部又侍郎蓟辽总督王抒。
王抒前一阵子得罪了严嵩,因罪被下到锦衣卫北镇抚司的诏狱里,生死未知。
周楠这话是暗讽刺王世贞,你家老爷子都被关在监狱里,说不好就要被砍脑袋了,你还有心情在这个吟风弄月,打压我这个文坛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