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自己一个应答不对,衙门找女牢子过来一查验,真相就水落石出了。
气恼、沮丧,甚至是绝望,一瞬间,万千负面情绪涌上周楠心头。
想不到周杨昨天所说的要去寻的人证竟然是梅二小姐,画舫上那个设诗会比文招亲的人竟然是梅二小姐。
周楠强笑:“见过梅二小姐,十年不见,你已经长大了,却是风采依旧!”按照时间推算,当初的梅迟就是个六岁的黄毛丫头,能有个屁的风采。
突然,梅二小姐神色转为凄厉,尖叫一声,张开双臂,尖尖的指甲就朝周楠连上抓去:“恶贼,还我兄长命来!”
可怜周楠正自颓丧,一时不防竟被她在脸上抓出几道血痕来。
真真是痛不可忍,急忙朝旁边跃去,捂脸叫道:“公堂之上,岂容你咆哮,别乱来,别乱来!”
见大堂里乱成一团,几个衙役急忙伸出水火棍将二人分开。
史知县气得又拍了几记惊堂木,大喝:“肃静,成何体统。民女梅氏,你这是做什么?”
梅二小姐还在悲怆地大叫:“恶贼,还我兄长的命来。老天爷,老天爷你不公啊,怎么不让这个恶贼死在辽东啊?”
这下不但周楠心中狂喜,就连公堂中其他人也是心中雪亮。
史知县指着周楠喝问:“梅氏,你可认得此人?”
“回县尊的话,如何不认得,这个恶贼害我兄长的命,就算是化成了灰,民女也识的。此贼就是当初周家庄的周楠周秀才,还请大老爷替民女做主,休要让这贼子逍遥法外。”梅二小姐大声地哭起来。
这下真相大白了,眼前这个周楠确实就是当初的周秀才,身份查验无误。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周杨大叫。
不但是他,就连周楠也是一头雾水:这个梅二小姐怎么转了性,问都不问就一口咬定老子是周秀才?难道这小妮子昨夜见我文彩fēng_liú,英俊潇洒,动了春心,欲救我一命?
想了想,这个理由实在牵强,根本说服不了自己。
此刻的周楠只能目瞪口呆了,前番他眼见着已经站在悬崖边沿。突然峰回路转,绝地逢生。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发生的,又是为什么会发生,蒙逼限制了他的想象力。
原来,周楠并不知道。昨夜诗会,他那一首《临江仙》当真是惊才艳绝。能够作出这种绝妙诗词之人,必然是如唐伯虎那样的一等一的fēng_liú人物。
梅二小姐本就是一个女文青,顿时沉浸在那词中那缠绵悱恻的意境之中。又看周楠,虽然年纪有些大了,却生得相貌堂堂一表人才。
所谓哪个少女不怀春,一颗心顿时被这个fēng_liú才子所占领。
在昨天晚上,她眼前全是周楠的模样在晃动,越想心中越是甜蜜,继尔忐忑不安,脑子里全是乱糟糟的念头:他是谁,是否成家……应该没有吧,否则怎么上得船来……他是否有功名,家世如何,真若上门求亲,爹爹肯吗?
想到此处,更是羞得将脸埋进枕头里,不能自执。
等到天亮,到了衙门,一看,这个书生霍然是杀害兄长的凶手周楠。虽然隔了那么多年,他的模样变了许多,可眉宇间依稀有当初那个英俊书生的儒雅之气。
难怪他昨夜走得那么快,难怪他不肯留下姓名,原来却是去羞辱我的。
女人是感性动物,想到这里,梅二小姐又羞又愤,整个人也崩溃了。至于今天来衙门的目的,她也没心情管。
等到哭得梨花带雨的梅二小姐退下去之后,史知县也觉得疲倦了,懒得再多说废话,拍了拍惊堂木,道:“眼前此周楠就是当年的周秀才,在辽东服役期满回乡,户房将他的名字添到户口黄册上,落个籍。”
听到这话,周楠心中狂喜。到此刻,这阵子一直困绕自己的户口问题终于落实,他总算是一个光荣的大明纳税人了,终于可以享受一个公民应有的权利和义务。
史知县又看了一眼周杨,想起他为了告周楠冒充身份竟然将大礼仪这桩三十年前的政治禁忌给扯了出来,差点让自己掉进汤锅里去煮。实在可恶,不可原谅,这就是个想害本官的刁民,不好生整治不足以平本官之愤,大喝一声:“周杨,好个刁民,为了家产,竟然诬告兄长欲置之于死地,几以qín_shòu稀?来人,打得三十棍,枷号三日示众已警效尤。”
周杨大惊,只不住磕头:“大老爷饶命,大老爷饶命啊,小民知道错了,小民知道错了!”一时间磕得公堂中蓬蓬声响。
周楠忙道:“老父母,我是兄长。小人父母去世得早,周杨之所以变成现在这样,也是我这个做兄长的管教不严之过,不怪他。大老爷若是要用刑,在下愿意身代,还请县尊饶阿弟一回。”说着,他的眼圈也红了。
君子以直报怨,周杨要被打,他心中固然痛快。可是,这不符合封建社会的lún_lǐ礼制,他这个做兄长若坐视周杨被打得只剩半条命,未免有违反公序良俗。
昨天周楠献诗将史知县比做登楼长啸,居庙堂之高而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的高士。史人杰回到后衙之后,越品味心中越是得意,越是心怀激荡。只恨不得立即登上城门楼子,喝上一壶好酒,吹吹一凉风,成就一段佳话。
今天他看周楠也越发的顺眼,赞了一声:“不错,父慈子孝兄友弟恭,治家之道,不愧是读过书的人。既然有你求情,周杨这三十棍暂且寄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