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愧是荀子的后人,周楠进得庄里,只见得眼前都是雕梁画栋,大厅堂中到处都挂有牌匾。仔细看牌匾上的文字,不是进士及第就是蟾宫折桂。
按照这个年代读书人的规矩,只要你得了功名,家里人就会刻个匾高挂堂上,以示荣耀。
数了数,近百年以来,荀家出了三个进士。
不过,荀家到荀举人曾祖父那一辈,运势就转了,连续两代人都是白丁。到荀举人才勉强过了乡试一关。他儿子荀大公子虽然是个秀才,估计前程也止于此。
周楠又看了看大厅堂里的宾客,却见都是有功名的乡绅名士,还有五六个穿着官袍的官员,都是六七品命官。
他回想起先前前来吊唁的浩荡车马,心中奇怪,荀家家境豪富,可没有人才,估计未来几十年也出不了什么人物。荀举人这一死,家中能够支撑门户的人都没有。这些官绅还如此热情过来哀悼,却是奇怪。
人走茶凉乃是人心常态,大明朝官场可没有照顾烈士家属的传统。
大厅堂里摆放着一口漆黑的棺材,前面摆了香案。
想起荀举人以前在唐顺之幕中和自己是老乡,也说得上话,周楠心中有些难过。
就在这个时候,就看到主人家走了进来。
一个五十出头保养得还算不错的老妇披一身重孝,出来对众人微微一福,道:“恕报不周,荀府新丧。先夫为国捐躯,劳烦各位大人和亲朋前来吊唁,未亡人荀丁氏感激不尽,携子给大家施礼了。”
众人纷纷向前给荀举人的亡灵拱拱手,又上了三柱香,然后被荀家下人引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看茶。
上香吊唁也要论资排位,过得很长一阵才轮到周楠。
他便上前给荀举人的灵位鞠了三记躬,旁边,丁夫人和荀秀才还了一礼。
上完香,周楠才自我介绍:“夫人,大公子节哀顺便,在下府衙理刑厅知事周楠,和荀举人有过多面之缘。故友罹世,不胜哀痛。”
听说是周楠,厅堂里有知道他名字的人都好奇地看过来,欲要将这个传说中的诗词圣手色中饿虎端详清楚。
丁夫人恼周楠不随礼,冷淡地说:“多谢周大人过来祭奠先夫,且在一边吃茶。”就要把他给打发到一边。
这话却引得周楠心中一阵不快。
原来,在古代“大人”这个称谓可不是乱喊的,那是上级对下级的称。若是弄反了,却是大大地不敬。比如熊推官可以喊周楠“周大人。”而周楠在喊他的时候,则要冠上官衔叫“熊理刑”或者直接“大老爷。”
如果喊“熊大人”相当于后世喊“小熊同志”你就等着被!
丁夫人不过是一个举人的妻子,普通民妇,又不是朝廷敕封的诰命,今天直呼周楠为周大人,简直就是一种羞辱。
周楠是一个纯粹的利己主义者,又眼睛里不揉沙子。先前进庄园的时候受了两个家丁的气,直接记恨上了这家的主人丁夫人和荀秀才,如果能够让那什么六小姐从丁夫人母子这里分去一大笔家产,念头自然通达。
进庄子半天,他心中的气恼平服了些,就开始琢磨,这种大笔财产分割牵扯甚大。当事双方自己一个也不认识,也不抱任何立场,何不借此机会弄点好处?等下看找个机会和丁夫人好好谈谈,敲她一笔。
至于那什么六小姐,和我非亲非故,谁在乎。
而且,和这种缙绅望第搞好关系,对于自己做官也大有好处。
此刻看到荀举人老婆对自己的态度,周楠也知道这妇人怕不是一个好相以的,估计根本就谈不拢。
也罢,今天就替荀六小姐主持公道。嘿嘿,你丁夫人让我周楠一时不痛快,我就叫你一辈子不痛快。
周楠却不走,依旧站在灵堂正中,淡淡道:“好叫嫂夫人知道,当初荀举人身负重伤在扬州养病时,本官恰好也在那里。大家乃是同乡,又是士林一脉,彼此以兄弟相称。荀举人去世时,本官恰好在他身边。故友罹世,心中自是悲痛。今日来贵府,乃是有一大事要告诉府上小姐,还请嫂夫人将荀六小姐请来。”
丁夫人心中突然感觉到一丝不安,这姓周的芝麻官说丈夫去世的时候他就在身边,这次来又说要见荀六姐,必然不是什么好事。就喝道:“我是她母亲,我女儿尚未出阁,不方便抛头露面,有话但同我讲。”
反正她铁了心就是不让周楠见到荀六姐。
这话也对,荀家毕竟是大户人家书香门第,家中的小姐如何能够轻易让人看到,那不是笑话吗?
周楠也觉得自己这话有点唐突,就冷冷笑道:“当初荀举人临去世之前留了一份遗书,交代身后事。”
“什么,先夫还留有遗书,快给我!”丁夫人大惊,也顾不得体面,叫了一声,就朝周楠伸出手去。
周楠摇头:“嫂夫人,抱歉,荀兄去世的时候叮嘱下官一定要亲手交给荀六姐。不过,此事关系重大。既然六小姐不方便出来和大家面前,那就请几位大人代为开启,做个见证。”
说着,就将目光落到左手几个身着红色官袍的的官员身上。
分割荀家家产一事直接关系到丁夫人的切身利益,若是将信交给她,怕就怕这个妇人一拿到信之后就翻脸不认,自己还真拿她没个奈何。
如何将信交给来吊唁的官员,那就是直接走法律程序。
周楠问:“敢问各位大人中谁负责淮安民政,与我理刑厅一道观看荀举人的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