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叙看着回来的三人,松了口气:你们回来就好,那么大动静,不会又是有人故意引的吧?
杨殊心情沉重,点头道:这下我们真的没有退路了,方才的大雪崩,将来路完全掩盖了。想要复通,要等春暖花开才行。
西北的春天来得晚,现下刚刚过完年,怎么也得等到三月,才有冰雪消融的可能。
宗叙倒是镇定,说道:那就把砾石坡夺回来,三个月而已,我们可以等到的。
杨殊被他的平静安抚了,心想,到底是一代名将,这样的气度,难能一见。
他将苏图现身于此的事大概说了一遍,道:可惜没能让苏图死在这里,这三个月,他一定会让我们安心度过的。
宗叙缓缓点头:竟然是个这么难缠的对手,连老夫的心思都被他摸准了。看来此行来对了,若是借此机会,重重打击掉他的气焰,将来便轻松得多。
杨殊怔了下:宗将军
他还以为,此番中了苏图的算计,宗叙会自责,都已经想好了安慰的话,没想到宗叙的反应和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宗叙猜出他想说什么,笑道:事已至此,颓丧不会有半点用处。何况用兵之道,本就是狭路相逢勇者胜,究竟谁中谁的计,直到分出胜负,才能确定。
这意思是,血气之勇,比阴谋诡计更重要?
杨殊暗暗思量。
宗叙不再多说,吩咐身边的副将:砾石坡已经不远,今日早些扎营,明日四更出,天亮之前攻城!
是!
苏图用力一拽,攀上山崖。
上面有人接应,将他拉了上去。
公主呢?一个声音问。
苏图面露黯然,说道:没想到他们有三个人,先暗算了钟吉,又紧追不舍,将祖母也打落了。巴东,你马上召集人手,去搜寻雪地,一定要找到祖母!
那个叫巴东的亲卫单膝跪地,劝道:大汗,现在不可啊!雪崩了,我们要等到动静停止才能行动,不然只会白白送命。
苏图沉声道:祖母危在旦夕,迟一刻,就更危险一分。
可是现在这样,就算我们想搜也过不去。您看,那边已经形成了大雪崩,根本没法靠近。
雪崩中的山道是可怕的,往日安静洁白的冰雪,此时化身孽龙,奔腾狂啸,将一切能破坏的尽数破坏。
让人望而生畏。
苏图抿着嘴唇不说话。
永清公主的老仆看这情形,急了:你们不想救?这可不行!大汗,公主要不是为了帮你,也不会去那么危险的地方,你怎么能见死不救?
巴东不高兴了,扭头呵斥:这关大汗什么事?刚才生的事,我们在这里看得很清楚,大汗的手都受伤了,那种情况,怎么救得了公主?现在更不用说,雪崩那么大,有本事你去救啊!
那老仆被他堵得哑口无言,眼见积雪将原来山势都给填平了,哪怕真的去救,也不知道要花多长时间,才能从中挖出一条路来,不禁悲从中来,跪地哭喊:公主!
永清公主带来的奴仆,纷纷跟着跪下,悲声四起。
苏图任他们哭了一会儿,待声音渐歇,才道:好了,你们别把力气浪费在哭上面,等会儿还要去寻找祖母的遗体。
那老仆擦了擦眼泪,面露恨意,叩头道:求大汗给公主报仇!将凶手碎尸万段。
他身后一干奴仆跟着喊道:求大汗给公主报仇!
如此喊了数声,神色也变成了哀求,苏图终于开口:公主是我的祖母,我自然会尽力为她报仇。这是本分,不用你们求,都起来吧。
老仆听他这么说,感激不已,又叩了几个头:谢大汗,只要大汗为公主报仇,我等必然听命,为您效犬马之劳。
苏图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但很快就不见了,肃容道: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等雪崩停了,我们先去找一找,不管如何,不能叫祖母陈尸荒野。
是。
身为一代名将,宗叙意志之坚,直到遇到难处才显露出来。
雪崩过后,他没有半分动摇,继续行军,向砾石坡进。
既知此行是苏图的谋算,他打算战决,明日便袭击砾石坡,夺回城关再说。
军士们早早用过饭,这会儿已经分批休息了,营地里安静无声。
但宗叙并没有睡。
他在等斥候的消息,必须在行动之前,弄清楚砾石坡的情况,才好制定策略。
一场战争是胜还是败,就体会这些细节里。
杨殊在帅帐外徘徊了有一会儿了,不知道该不该进。
宗叙的副将从里头出来,看到他站在旁边呆,好奇地问了一句:杨公子,您在这做什么?来找大将军吗?怎么不进去?
我杨殊其实还没想好。
里头已经传来了宗叙的声音:三公子,外头冷得很,且先进来吧。
杨殊犹豫了下,还是进去了。
宗将军。他缩手缩脚地施礼。
宗叙先前几次见他,要么一副嚣张的纨绔样,让人看了就想打,要么充满自信,叫人羡慕他的生气勃勃。这还是第一次,摆出低眉顺眼的样子。
怎么,找老夫有事?
呃杨殊的脸有些热。
不说我可要休息了,明日四更就得出,时候不早了。宗叙打算赶人的样子。
等等!杨殊脱口而出。
他心中暗骂一句。看宗叙那笑眯眯的样子,就知道他心知肚明,偏偏就是不说,等着看他笑话。
算了,看笑话就看吧,反正都已经穷途末路了,还能看几回啊!
杨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