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三叔返回,便有大队军士赶来。
想必是那些逃跑的亭卒,通风报信。
验明正身,贼捕备说前事。队率又查验了刘备随身携带的传证,这便放行。
等来三叔,又等雨过天晴,刘备这便启程归乡。
恩师曾说刘备,胸有猛虎,恶极噬人。
刘备今才醒悟恩师之言。
生来就背负着中兴大汉的沉重使命的刘备,内心深处,隐藏着一头噬人的猛兽。平日里和和气气,温润如玉,颇多君子之风的楼桑少君,对即将到来的乱世,有着难以描述的沉痛,悲哀和无助。以及无法排解的扭曲和戾气。所置身的一切越多美好,他内心深处就越多绝望。
绝望是毁灭的温床。
所以卢植先生才说,刘备胸有猛虎,恶极噬人。这句话最贴切的解释:龙有逆鳞,触者必死。
又行数里。专心驾着马车的刘备忽然开口:“黄叔。”
“在。”黄忠这便降下马速,相伴车侧。
刘备平静的开口:“可愿助我扫平天下?”
黄忠双手抱拳,沉声言道:“好。”
“嗯。”刘备心头,阴霾尽扫。复又找回了一贯的好心情。
“走,回家!”刘备扬鞭一指。
“领命!”黄忠纵马先行。
坐在他侧后的母亲,轻声说道:“墩儿此言当真?”
“嗯。”刘备郑重的点头:“当一百个真。”
打马绕过涿县县城。行不多久,稻香十里,重楼叠嶂的楼桑村,便跃然于地平线上。
横卧在村口官道上空,飞架于双阙之间的覆道内,早有眼尖部曲,发现刘备一行。这便吹响号角,三长两短,以示少君平安得返。
嗅着沁人心脾的稻香,刘备终于露出了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无忧无虑的笑容。
见过族长和族亲长老,又去拜见恩师,获得三天短假后,这才喜滋滋的返回老宅。
公孙氏站在阙下迎接。苏双和黄叙也从后院奔出。不等刘备停稳马车,便一左一右扯住缰绳。口中问的自然都是些童子趣事。刘备一一作答,一时亲密无间。
公孙氏扶母亲返回中堂。黄忠牵马后院,喂了几把精料,便赶回前院与夫人相聚。刘备先洗个热水澡,换了身干净衣服,这才和苏双黄叙,去村中玩耍。
一月不见,村中又多了些变化。
夜市繁华,附近的宗人、附民,便在院墙之外,紧靠墙桓搭建起一排排的临街商肆。贩卖南北商货,糕饼小食。刘备甚至看到一座精致的茶寮!
寮内烧水煮茶者,竟是个颇多姿色的女子。
与刘备喜欢的清茶不同,这个时代的茶,更像是一种混合饮料。大致可参考:“荆巴间采茶作饼,既成,以米膏出之。若饮,先炙令色赤,捣末置瓷器中,以汤热水浇覆之,用葱、姜、桔子芼伴之。其饮醒酒,令人不眠。”
从提神解酒的功能上说,倒是和后世茶类似。这个时代,茶确实是用来吃,而不是喝的。
涿县靠近北疆,居民喜好肉食。茶能解荤腥,此时已广为流传。不过却为贵族名士所专享。普通百姓多半采取其叶煮,是为茗粥。把茶叶煮成一种菜粥,来食用。
没错。这个时代吃的茶,算是一种野菜粥。
所以,此时能有人建寮卖茶。刘备又怎能不意外。
话说,在酒垆对面开家能提神解酒的茶寮,那叫一个绝妙。生意定会很好。
刘备对这位当寮卖茶的美人,颇多好奇。问过女子的来历,即便是博闻广记的耿雍也语焉不详。只说她姓士,从南阳郡来。总之,非常人也。
会不会……刘备想到了一种可能。
各方势力云集楼桑。
究竟是喜是忧,走着瞧吧。
怕被人惦记着的刘备,开始穿软甲。给黄忠做宝甲剩下的白蹢狶皮,命良匠做成一件无袖软甲,贴身穿着。听说,楼桑夜市已成为涿县一景。楼桑距离县城本就不远。乘车马瞬息可至。即便是步行,十里之遥又是官道,清晨出门,走走停停也不会太晚到。住在涿县的达官贵人,豪商巨贾,趋之若鹜。一有空闲便会来楼桑一游。官员沐休假期,更喜到楼桑来泡一泡汤池。那叫一个痛快。
除去汤池泡澡,酒垆会客,即便只是在夜市上走一走,也是个不错的消遣。
楼桑夜市,便是占了个夜的巧。整个大汉朝,一到傍晚便关门闭市,少有夜生活。楼桑补足了文人雅士夜游的兴致。灯烛高置,彻明如昼。行人往来如织,热闹非凡。便是到了子夜时分,街面上仍有人行走。汤池、酒垆、客舍,更是通宵达旦。
无论早晚,都能洗浴、喝酒、住宿。不要太方便。
楼桑村毗邻官道,畅通南北。且无入城时的明细盘查和暗中盘剥。来往便利,进出自由。往来客商皆喜欢在此落脚。
安全更是无虞。
一身搪瓷札甲的武卒,浑身披甲,头戴兜鍪,脸覆鬼面,只露出左右耳垂。列队穿梭于街市巷陌,雄壮震慑宵小。因全身上下一黑到底,只有耳朵显白,被称为白毦卫,俗称白耳兵。
白眊和白毦的争论,可休矣。
反正在刘备这里,叫白毦卫就对了。
玄甲白毦,亦成为楼桑少君身侧,又一个新鲜的谈资。
完成了村落的大建,工匠们也没闲着。开始铺设青石堤岸。清溪流经楼桑,滋养万亩良田。修堤岸以绝水患,自是当务之急。三叔的铁匠铺已搬到了岸边。水排风箱,鼓风火炉,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