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乡的官田,并非一成不变。
不断有流民举家前来。先在临乡沿官道设立的十数个流民营地暂居。营地内设粥棚、汤池、医帐、隔离营区。举家入驻,调理好身体,便会被分到临乡各城安居。
每有一户流民入住,官田便要分出五十亩。现有的两百万亩,不过能分四万户。按照流民家庭大致的人口组成,一户不过四五人。夫妇二人、一两个半大孩子,或有一两位六旬左右的老人。
家中初生幼子和耄耋老者,皆未能抵达临乡,夭折或是病死于半道。
从《临乡集薄》上的人口数据,便可见一斑。
“年八十以上两万一千四百六十五,六岁以下廿三万七千四百八十七,凡廿五万八千九百五十二。”
“年九十以上三千四百九十人,年七十以上受杖一千六百九十三人,凡五千一百八十三,多前四百卅八。”
临乡百万人口中。年纪在八十以上者,只有两万一千四百六十五人。年九十以上,更是只有三千四百九十人。临乡本是一片白泽,别无寸土。百万人口中,绝大多数皆是新晋移民。而流民又是移民中的大头。能够辗转千里,一路风餐露宿,抵达临乡的,多半是年富力强者。老弱皆不幸死于半道。
那为何六岁以下儿童,却有二十三万七千四百八十七?
原因也很简单。抵达临乡后,生活富足,于是这二十三万多是新生儿。临乡的人口组成,正如国之初。年龄结构偏轻,劳力充足,无过多老人需赡养。锐意进取,偏向对外扩张。
如前所说。通过上计,朝廷能掌握各地诸情。
关于临乡的众多信息,皆藏在这一列列枯燥无味的数字之后。诸如大鸿胪、御史大夫、大司农等,朝廷重臣,通过《集薄》必然能得出许多关键信息。
看似无为而治的大汉,却拥有严密的监督体系。且能对天下各地,进行细致的数据量化。实在是太强悍。
单单一年一度的上计,便可见一斑。
也得益于对治下人口、田亩、收支的科学统计,刘备可以未雨绸缪。规划下一季的生产生活。比如,稻收完毕。刘备便第一时间抽调人手,对治下各处粮仓进行增修扩建。
临乡“城、邑十,港八,仓十,关一,砦二”。
城邑十座。港口八座。粮仓十座。关城一座。水砦两座。
十座粮仓中,有八座位于港口。剩下两座,皆是城仓:一座位于督亢,一座位于南关。督亢城仓,为临乡最重要的官仓。田赋收缴、米粮支出,皆出此仓。因位于督亢坡顶,四面被干栏重楼围绕,易守难攻,却也无从扩建。
南关城五百石的城仓,规模已然足够。容粮过巨,反倒风险骤升。若贼人全力围攻,必乱军心。
鸡蛋还是不要放在一个篮子的好。
剩下便于扩建的八座粮仓,皆是港仓。
南港、西林港、郦城港、东港、督亢港、大利港、南广阳港、平曲港。
南港便是临香港。东港便是益昌港。除去拆除港口的楼桑,剩下十座城池皆有港口。粮仓建于港口,乃是为便于漕运。仓储亦有独立的体系。皆由督亢城仓下辖管理。刘备擢升大兄刘文为食俸六百石城仓令,便是为了管理临乡粮秣。
时下钱粮自然最为重要。将粮食交给刘氏一族管理,正当其用。以老族长为首的刘氏宗人,从此再无怨言。便是此因。
刘备少时,与宗人的关系并不算融洽。
少时跟母亲说起要将老宅建成坞堡。母亲未反对,却说了个樊重的典故跟他听。
樊重善于经营,把庄园管理得井井有条,所起庐舍皆重堂高阁,一派欣荣之景。母亲要刘备要学樊重,让涿郡刘氏也皆有‘重堂高阁,陂渠灌注’。并用前人之事,告诫刘备,自家和宗族,都要顾及到。
于是刘备将整个楼桑,建成了一座大坞堡。
说起来,刘备之所以能成为今日之刘备。母亲的言传身教,至关重要。
就是这个一身大小姐病。即便身处逆境,亦乐观以待,相信人心向善,充满了与周遭破落家境完全不相符合的天真浪漫,颇多闺阁书香意气的母亲。给了刘备最宽广的心胸。
结合与生俱来的利落果断,轻财重义。再融入后世高屋建瓴的大局观和视野。才成就了如今的刘玄德。
刘备是一面镜子。与之对照者,讨厌、唾骂、鄙夷的,其实是内心深处那个最真实卑微的,丑陋的自己。
于是假仁假义,哭来江山诸如此类的评价,甚嚣尘上。可无论如何诋毁,却永远抹不去刘备白手起家,无数忠臣义士尽相追随,三分天下有其一;凭一州之力数次北伐,功亏一篑被无数后人扼腕叹息的事实。
亦无法抹去直至今日,还有许多靠谱的说书人,愿意去说他的故事。
且还有人愿意听。
八座港仓,皆扩增到五百万石。
临乡可圩之田,或有千万亩之多。明年有南广阳城、大利城两座新城全力圩田。还有南关、益昌、容城,继续围淀造田。皆可辟出足量新田,安置迁户。故而两百万亩的官田,只增不减。今年被南部淀区水田拉低的产量,随着驯田的深入,明年地力尽显,均产还会走高。多置空仓,正当适宜。
兵精粮足,民心可安。
若不如此。刘备根基尚浅,又如能能守住三百里的地盘。
话说,随着三位归义侯就食封邑。此三人又皆以刘备马首是瞻。部下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