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师高屋建瓴,一语中的。
且语透深意,见仁见智。
吕布以为,太师乃是怪罪,二人阴藏私心。欲贪叨天之功,故不走虎牢,折向敖仓。被太师所截。
然陈宫却以为。伏完事败,假天子被揭。太师不得已,只得兵发西进,溯河而上。亦如太师所言。出敖仓港,便入司州河内郡。前扬州牧,领右将军刘繇,立营河东。便以敖仓为下界,拱卫大河水路。盖海孤军深入,必受刘繇水军所阻。兼有函园八校,领护八关锁固。盖海亦不敢冒进。换言之,太师追击之上界,便是敖仓港。若二人直驱虎牢。太师鞭长莫及,无能为也。
即便,太师义薄云天,忠臣无双。亦与天子“憾失交臂”。此乃,天意。谓“尽人事,听天命”是也。
再深思。太师知天子西去,即刻携盖海来追。乃是“尽人臣之事”。若吕布、陈宫,当真大公无私,必不涉险近水,而取官道,直驱虎牢。如此,方能与太师“失之交臂”。此乃“天命如此”,非人力可及。
如此一来。太师既“尽人臣之事”,又“天命不可违”。护送天子上洛,吕布、陈宫,得叨天之功。三全其美。
心念至此。陈宫追悔莫及。
太师自诩为汉室纯臣。知天子被掠,生死未卜,岂能不尽人臣之事。纵刀山火海,亦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携盖海来追,乃是必然。且关东局势,陈宫为徐州谋主,焉能不知。无非是直驱虎牢关,需与司州牧黄琬,平分大功。
私心作祟,铤而走险。功亏一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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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为今之计,该当何为。陈宫脑筋急转,终有所得:“卑下窃以为,西行上洛,亦是天子所欲也。”言下之意,只需天子金口玉言。诏曰,西行乃出本意,未受人裹挟。如此,眼前困局,迎刃而解。
太师不置可否。却看吕布:“奉先以为如何。”
“卑下,实无异议。”吕布抱拳作答。
“如此,且回。待来日,觐见天子。自有定论。”太师言道。
“喏。”二人这便起身告退。
出别院,琴音又起。陈宫驻足聆听,正是古曲《雉朝飞》。
《雉朝飞》,相传乃战国时,齐国处士牧犊子所作。牧犊子,年老而无妻,出薪于野,见雉鸟双飞,触景生情,意动心悲,自叹命途多舛,遂寄情于丝桐。歌曰:“雉朝飞兮鸣相和,雌雄群飞於山阿,我独伤兮未有室,时将暮兮可奈何,嗟嗟,暮兮可奈何。”
太师,年不及花甲,家中妻子皆全。所谓“无妻”,乃指“无知音”也。与程昱窥听荀彧所奏《高山流水》,异曲同工。
吕布、陈宫,这便回舍不提。
翌日,天光大亮。
忽听舍外金戈之声。吕布披甲而出。正见一人,披甲入内。
“曹孟德。”
“吕奉先。”
四目相对,杀心四起。吕布便要捉刀上前,斩于阙下。不料曹孟德一声令下。盖海舰上弓弩手尽出。连弩并举,将馆舍团团围住。
“曹贼!”吕布怒不可遏。
“匹夫!”曹操面露狰狞。
“明公且慢。”
“将军勿动。”
荀彧,陈宫,不分先后,赶至二人身侧。
“天子诏卫将军,镇东将军,觐见。”不知何时,黄门令左丰亦至。
“喏。”吕布收刀,曹操收手。
吕布窃问:“何以至此。”
陈宫一声慨叹:“太师,权宜之计也。”
吕布这才醒悟:“莫非,太师先至,乃为(等)候曹贼父子。”
“然也。”惊见利箭环绕,陈宫悔不当初。此时方知,昨夜太师言语之深意。卑不谋尊。某,图谋也。若一心为公,必大利社稷。直驱虎牢,遁入雄关,乃是上上之策。若行此道,则心怀大义,公私分明。然折向敖仓,为一己之私,不惜裹挟天子,博取功名利禄。假公济私,假仁假义。非人臣之道。
此乃,社稷是贼臣也。
“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一言蔽之:“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权臣,贼臣,一线之隔。且看是以君为先,还是以己为先。
然陈宫,亦暗自生疑:莫非,太师当真欲杀我二人,以谢天下乎?
且不说,党争之祸未解。太师当知。曹氏父子,绝非纯臣。岂能自毁长城,自断臂膀?坐视曹氏父子,擅权欺君。
陈宫百思不解,一时心乱如麻。
话说,董侯亦是云山雾罩,不知所以。太师何意?
眼看胜券在握,何以行缓兵之计。乃至曹孟德,携兵追来,扳回一局。
坐视,功亏一篑。
盖海船上兵卒并曹党,见曹孟德抵达,自当归心,听命行事。若昨夜登船,今日已入洛阳矣。
“臣,曹操。叩见陛下。”
“臣,吕布。叩见陛下。”
董侯闻声回神:“二位将军免礼,赐座。”
二人皆披甲。黄门令左丰,遂命人搬来胡床。
天子座前左右首席,正是太师王允,并太傅杨彪。
气氛一时凝滞。董侯遂问计王允:“太师……”
“陛下。”王允一夜未眠,然精神依旧。
“为今之计,该当何为?”天子试问。
“陛下少安。”王允已有定计:“宜当先移驾盖海。”
“这……”天子不解其意。话说,盖海乃卫将军曹孟德座舰。若登盖海,不啻重入虎口。且王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