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知之?”吕布必有此问。
“袁术,数败于陈元龙,焉不忌惮。且二家再续盟约,广陵已入彀中。早晚必取之。何不趁此良机,先攻江夏。待据三郡,广陵易得也。”陈宫含笑作答。
所谓“柿子专拣软的捏”。沉思片刻,吕布这便醒悟。袁术欲行先易后难。待兼得三郡之地,再力攻广陵,此消彼长,此战可胜也。
然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吕布又问:“若袁术先夺广陵,又当如何?”
“自陷死地也。”陈宫不厌其烦:“陈元龙,迁治射阳,暗将广陵仓中粮秣运尽。彼时,与我而言,蜀冈雄城,金城汤池。此时,于袁术而言,却是江岸孤城,置之死地。陈元龙,又迁水军大营于茱萸沟。扼中渎水,可进出江淮,截淮南粮道。便窃据广陵斗城,粮草不济,袁术又何以久持?”
一言蔽之,坚壁清野。陈登徙治射阳,据中渎水入淮之未口。兼顾射陂屯田之利。更有扼大河之尾之青州牧刘岱麾下,翥凤舰队,可灭淮南水军。袁术岂敢,孤军深入。
“善。”吕布这便心安。
不出三日,主簿张邈手书,自陈国传回。书言,已得陈王妃,并王世子首肯。请镇东将军,兼领徐州牧吕布,将兵入徐,共祭先王。
吕布当机立断。携麾下一千亲卫骁骑,日夜兼程,奔赴陈国。
话说,曹孟德断淮泗联盟,豪取豫州四国时。命兖州从事薛悌,继任陈相。原先属吏,多半免去。陈国大权,今皆归曹氏。陈王妃所生王世子,虽已继位。然其境遇,与今汉藩王无异:大权旁落,困守王宫,混吃等死,难有作为。
更闻,王世子,体弱多病,多有夭折之相,恐非长寿之君。若不等及冠,便已早逝。陈国亡矣。
孤儿寡母,报仇无望。困守深宫,孤立无援。便在此时,忽得徐州遣使,密告杀夫弑父仇人,今已授首。“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大仇得报,岂能不感激涕零。
更加,吕布先时,战败被逐,得陈王收留,客卿国境。方有今日,东山复起。于公于私,镇东将军吕布,与陈国相善,亦是情理之中。陈王太妃,岂会见疑。
豫州牧丁原,乃吕布外舅。一千铁骑,穿州过郡,通行无阻。不日已抵达陈国境。陈国兵卒,见吕布大旗,欢声雷动。非但抵抗全无,还开城相迎。乱世之中,兵马称雄。
待吕布直入陈县王宫。陈国相薛悌,这才后知后觉。欲入宫觐见,却被拒之门外。
将贼人首级,当殿相示。又悬于国中闹市,睽睽众目。群情激奋,无不拍手称快。见机已到。吕布遂命兵士,四处张榜,布告天下。
正是,《讨贼檄文》。文中多引用,时陈留名士边文礼之言:赘阉遗丑,僄狡锋协;好乱乐祸,豺狼野心;潜包祸谋,无道之臣。历观载籍,贪残酷烈,于操为甚。
陈国吏民,争相目睹,街巷热议。
不等陈相薛悌,命人悉数揭去。吕布檄文,已如火如荼,遍传关东。
陈宫,足智多谋。此计名唤:『移花接木·含沙射影』。乃仙门术士,惯用伎俩。譬如“天降流火,麒麟送子”。二事并无关联,然巧施手段,便穿凿附会,将二事合一。诸多亲历者,不明所以,以讹传讹。于是三人成市虎。麟子阿斗,天下知名。
吕布送贼首级,与传檄关东。二者实无关联。
然吕布,先千里送人头,于大庭广众之下,献于陈王太妃并陈国少主当面,共祭明君贤相。礼毕,又悬于市楼,遍示国人。遂张榜四处,讨曹檄文。
如此,接二连三。一前一后,二事相连。以陈王之死,嫁祸曹孟德。所谓空穴来风,事必有因。以陈宫之智,及与曹袁二人,皆曾私交甚笃。对二人可谓,知之甚深。前有袁术遣使刺陈,后有曹孟德奇袭夺国。一唱一和,默契共生。其中焉能无诈。彼时,已心生疑窦。待于广陵城中,得见贼人张闿人头,陈宫如何能不,幡然醒悟。
于是,才有今日之计。
如前所言。吕布擅自兴兵北伐。乃以下犯上,卑而谋尊。为大逆不道之罪。今却移花接木,含沙射影。假为陈王宠报仇雪恨,起兵讨贼,乃为清君侧也。
檄文发出,镇东将军麾下八健将。诸军并进,攻入兖州。
凡遇乡邑,抄掠殆尽,纵火焚城。驱赶无家可归之流民,蜂拥甄都而去。凡遇大城,则绕城而走。不去招惹。
春耕在即。吕布入寇,如蝗虫过境,令兖州农时俱废。深得,侵掠如火之兵法精要。
檄文,邸报。同时传来。
曹孟德,面沉似水,强压怒火。
之所以,令乱世枭雄曹孟德,失态。只因,始料未及。亦如曹孟德所言。吕奉先,不过匹夫之雄耳。曹孟德甚至,耻与其并列六雄之中。吕布入寇,全无意外。且,曹操窃以为,必长驱直入,直捣黄龙。即便兵分数路,亦不过欲盖弥彰,故弄玄虚罢了。终归要与曹孟德,甄都对垒。一决雌雄。
莽夫行事,直来直去,莫过如此。
岂料,吕奉先。竟先将兵入陈。假为陈王报仇之名,传檄关东,再诸军并进。据道义高地。
更有甚者。张闿如何被杀,可曾受严刑拷打,吐露实情。亦因雷薄、陈兰,二将被吕布斩杀,而无从得知。常人皆知,趋利避害。何况,曹操本就多疑。不知吕布,是否已尽知其中隐秘。难免心生惴惴。
时,本以为陈王宠不臣之心,铁证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