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可麻烦了,甄家在村里也算大户,带头不支持合作社,结果和甄家情况差不多的几家大户和自由民也跟着选择了拒绝。
建立合作社有两个必要因素,土地和农民,缺一不可。农民好找,由于大宋土地兼并比较严重,到处都是失去了土地的佃户。但土地不好找,要是地主和自耕农都不参加,合作社就是水中月镜中花。
促进社这些年发展合作社的方式一般都是先弄试点,有了合适的目标之后由邮局贷款或买或租,通过与当地佃户签订租种合同来实现。待经营一两年后用实际效果来影响周边的地主、自耕农主动加入,逐步扩大合作社规模。
只有极少数情况才会动用武力强行收缴土地,比如当年在大名府清算庙产。后来也普遍用于各地和庙产相关的土地,从来没在民间使用过。
但传统的办法见效确实慢,要以年为单位计算,能一年就见效的都不太多,大多数试点的合作社都要两年以上才能对周边百姓起到示范带头作用。
湟州会就钻了这个空子,既然促进社没有明确规定强行清缴的对象,那就可以从庙产上再发挥一下,把拒绝加入的地主富户也纳入这个范畴。严格说起来确实不能算故意搞破坏,只是过于看重政绩而偏离了初衷。
或者说湟州会乃至促进社里的很多成员,自始至终也没把地主阶级当做合作伙伴,甚至带有一种仇视的态度。总认为是他们侵占了大量土地,变本加厉的剥削农民,才导致土地兼并严重,真正种地的农户反倒无地可种。
这种思想的产生并不是谁教的,而是和他们的出身有紧密联系。促进社的基础就是儿童团一期的孩子,骨干依旧是儿童团的孩子。
这些孩子里很少有出身富户家庭的,甚至很多都是孤儿,在他们心目中有着与生俱来的仇富情结。哪怕经过学习知道这么想是错的,可有些东西一旦儿时种下心结,一辈子都有可能去除不干净,遇到合适的契机就会萌芽。
甄家就赶上了以湟州会成员为领导的工作组,遭到的待遇自然不言而喻。好在甄家老父亲还是有点阅历的,眼见势不可挡,干脆把土地转手抵押给了顺风邮局,然后带着全家投奔亲家去了。饶州那边还没被湟州会波及,虽然失去了土地,但能保住一家平安也是万幸。
人是走了,可老宅走不了,在这种情况下也没人敢买,邮局给出的价格太低,卖了肉疼。甄大郎比他爹胆子大,干脆留了下来,拿出一部分变卖土地的钱购买机器开办油坊,顺便也算守着家业,幻想有一天能再收回来。
这份幻想就来自于几年新学的教育,他始终觉得新政是好的,只是被下面的人搞坏了,尤其是摄政王权势太大,很可能是个奸臣。大奸臣的后果必须是被英明君主咔嚓喽,然后天下太平、民富国强……
“你说的工作组打着摄政王的名号行事?”洪涛这个郁闷啊,怎么好事儿都不找自己,一有坏事就往自己脑袋上扣呢?
“……那倒没有,但他们说了,新政是摄政王主持的,当今圣上也管不了,去哪儿告都没用。”甄大郎还真不是太糊涂的人,没有全无依据的把屎盆子全扣到摄政王头上,只是当做一种极大的可能。
“你信吗?”洪涛觉得盆子里的屎还是有点多。
“工作组里有长江学院的大学生,怕不是空穴来风。摄政王于国有大功,可历朝历代都有权臣,尤以摄政王最甚。”甄大郎又干了一碗酒,把他的理论依据和盘托出,听上去确实很有道理。
“王兄不愧是上过新学的人,分析起来有理有据。确实,此事那摄政王脱不了干系。不过为兄家里也参加了合作社,并没为害乡里。还有饶州那边不也没有强逼入社,可能并不是摄政王有意为之。但管教不严、监察不利、用人不明是坐实了,不知这洪州境内的州县可都像此地一样有了工作组?”
一听还有长江学院的大学生参与了工作组,洪涛大概就知道怎么回事儿了。此事还真不仅仅是湟州会一家所为,那些长江学院的大学生应该就是研学会的成员。
真正带着不可告人目的主导此事的应该是这些人,湟州会的满腔热血被有心人给利用了。当然了,也不排除湟州会里也有这种人,或者干脆就是他们建立的。
“实不相瞒,因为要去洪州贩卖油渣,小弟也碰上过不少各地客商。不光洪州,整个江南西路的州府都有工作组,听说是从荆湖南路调过来的。那边搞得更吓人,为此多了不少匪患打家劫舍。唉,也不知这次的新政和以前王相公弄的到底有什么不同,说是让百姓都有地种、都有工做,到头来百姓还是两手空空,当官的加官进爵。”
甄大郎好不容易碰上个能说说心里话的,不光话密,酒碗端的也频,菜还没上完呢就喝得有些大舌头了,瞪着两只红彤彤的眼珠子,开始从自家遭遇转向了抨击朝政。幸好湟州会还没达到一手遮天阻塞言路的程度,说说还是可以的。
“时候不早了,让下人送王兄回返,明天一早为兄还要赶路去潭州。”能问的洪涛基本都问了,甄大郎也知无不答,剩下的再问他也不知道,洪涛打算结束这次谈话。
“无妨、无妨,小弟自己走得,不用送、不用送……倒是王兄去那潭州那边要多加小心,不要妄加议论合作社和新政的不是,更不要对摄政王有微词。小弟听那边的客商讲,此等话若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