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照影伸手拦了拦张秀才,对两个无端寻衅的画学生淡淡道:“挡道的狗我是没看到,不过不分青红皂白见人就咬的狗倒是见到两只。”
张秀才忍不住“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那两人闻言大怒:
“你骂谁!”
“我看你是讨打!”
张秀才怕他们真的要动手,马上充满义气地站在了柳照影身前,一副要替她挨打的样子。
柳照影不是怕事的人,尤其是主动来惹她的人,她便没有退缩的道理,只是还未真的动起手,很快就被人阻止了。
“你们在做什么!”
四人回头一看,见小径尽头正站着一位须发皆白的老翁,正是南画院的画学正江谨谦。
那两个画学生见到江谨谦还打算恶人先告状,却不知江谨谦早已将前因后果看个明白,他出言呵斥那两个学生:“你们身为师兄,不知友爱师弟、以身作则,竟然还借势欺人,实在有辱斯文!进了这画院的,便都是国朝的画学生,就该一视同仁,你们这般作为,是将自己当作什么人了?”
那两人想解释,却架不住江谨谦长篇大论的呵斥,把他们说了个狗血喷头。
不过江谨谦一向是个慈蔼的老人,也没有如何罚他们,骂过之后就让他们走了,柳照影和张秀才拱手向他道谢,江谨谦叹了口气摆摆手,对柳照影道:
“柳照,你可知他们因何要寻你不痛快?”
张秀才不解,柳照影和他这才入学第一天,怎么就得罪了师兄呢?
柳照影想了想,便明白道:“莫非是因为陈艺学?”
陈正道的事在南画院也算是人尽皆知的,他素来对学生宽和慈爱,深得学生敬重,当时他被关押进大牢时,还有很多学生自发组织了到衙门请命,他们坚决不相信陈正道会是谋害别人满门的凶手。
这世上的人本就如此奇怪,他可以既对柳家人穷凶极恶,却也可以对学生们满腔赤诚。
江谨谦叹了口气:“前几天,陈艺学的遗孀上吊自尽了,柳照,所以他们……也请你理解一二。”
陈正道身后无子女,只留下一老妻和两位老仆,自他过世后,他的妻子便要离开金陵回故土去,可是她大概是心灰意冷,竟选了个无人的秋夜,上吊离世了。
陈正道的案子证据确凿,断无翻案可能,他的学生也都知道,可是即便如此,师父师母晚景如此凄凉,他们中有几人还是少不得要将怒气转移到柳照影的身上。
柳照影垂头想了想,便问江谨谦:“学正大人,不知我可否去他家中吊唁一下?”
江谨谦微讶,却也只能说:“你若想去的话,自然也是可以的……”
但谁会去为杀父仇人的家眷吊唁?
这个柳照果然古怪。
和张秀才分别,回家的路上柳照影一直在想陈正道。
他死了,但他和自己的恩怨还没有结束。
他的妻子真的是上吊自尽,还是被人灭口呢?
她不能妄下判断,只得亲自去看一看。
……
第二日下学后,柳照影便往陈家去了。
今日是吊唁的最后一日,果不其然,这里已有好些学生,自发为陈正道的夫人穿戴缟素,其中有一人也是昨天寻衅柳照影的、名唤李林的画学生。
“柳照,你来做什么!”
李林一见柳照影,便立刻露出敌意,其他的人即便不认识柳照影的,也很快都反应了过来。
柳照影淡定地说:“你来做什么,我就来做什么。”
李林恨恨咬牙:“这里是师母的灵堂,我们知你与陈家有过结,只是人死如灯灭,再大的仇也该过去了,师母素来温柔贤淑,与你也无瓜葛,你便不能还她一个清净吗!”
柳照影淡淡扫他一眼,说道:“你还真是能幻想的,我若要来闹事,岂会孤身而来?你说的对,我的仇人是陈正道,不是他的妻子,我说来吊唁,就是来吊唁的。”
“你……”
李林被人拦住,同窗劝他:“大门朝南开,我们没道理阻他进门,且看他要做什么。”
柳照影送上吊礼,也为陈夫人上了三炷香,便一直站在一旁发呆,不时看看房顶,又看看门窗,再看看屋里的摆设,好像整个人闲的无聊。
李林几人盯了她一会儿,实在不知道她这是唱的哪一出。
柳照影在陈家待了大半日,没人搭理她她也不恼,就这么灰溜溜地回去了,看得众人一愣一愣的。
就这样?
当然,柳照影其实并不是一无所获,她在陈家盘旋了大半日,起码知道了陈夫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说来奇妙,在人死后的灵堂上,往往才能听到世人对死者最客观的评价,与你有仇怨的,有恩惠的,都在这里终结。
柳照影离开陈家就去了衙门,自之前她多次与孟眠春、谢平懋等人出入,衙门里的差役早就不敢狗眼看人低了,她直接去寻仵作。
她想知道有没有给陈夫人验过尸,还是直接定案了。
这仵作也是柳照影的熟人了,那时候那几个盗匪死在民宅中,柳照影便是和他一起进门验尸的,甚至还想收她为徒。
柳照影很容易就得到了她要的答案。
陈夫人确实是自尽的。
仵作告诉她,她已不是第一个来查验尸结果的人了,陈正道的那几个学生也曾来过。
很好理解,因为全天下不止柳照影一个人怀疑陈夫人是被杀的。
李林他们,显然最怀疑的是柳照影,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