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尚坊自始皇帝之后,已经四年未动斧凿刻刀……”这一刻,老公输有些忐忑,实在怕在胡亥面前出差错。
毕竟秦二世的暴虐无道,名震天下。老公输生怕惹怒胡亥,从而一把火饶了尚坊。
老公输自从始皇帝时就执掌尚坊,一辈子的心血都付诸在尚坊之中。可以说视尚坊如子侄,自然不想因为一时差错,毁了尚坊。
说到底还是胡亥暴虐的形象深入人心,短时间内不足以扭转。老公输心底里,并不信任胡亥。
……
“老公输,整个天下都说大秦尚坊鬼斧神工,其术甲于天下。”胡亥深深一拱:“朕相信,大石交给尚坊绝不会差池的。”
国耻刻石,对于大秦帝国而言,是一件大事。这样的事情,除了大秦尚坊,胡亥别无选择。
看着这年轻的二世皇帝眼中信任目光,老公输顿时精神抖擞:“行,请陛下稍坐片刻,臣看看字文。”
说完熟练地抖开帷幔,老公输脸色大变。他赫然发现大石之上,铁画银钩,杀气冲天的两个大字——国耻。
刹那之间,老公输似乎明白了什么。回头看着胡亥,肃然一躬:“这块刻石臣亲自动手!”
这一刻,尚坊之中气氛是凝重的。不可否认,老公输被胡亥这一刻表现出的勇气震撼。
亲自承认国耻,等于否定自己。除了当初孝公走投无路之外,没有那一任大秦国君选择刻石铭耻。
老公输也是默默转身,褪下身上的华丽长袍,换上一身短衫裤,拿过铁锤凿子和斧子走到大石前。
静静的站着,半响无言,也没有丝毫动静。站在老公输身旁的胡亥,温和地问:“老公输,老秦人都是这样想的,对么?”
老公输饱含热泪:“国耻昭昭,沧海难平——”
胡亥断然开口:“那就下锤,老公输。就让这国耻石出世,将朕刻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只要大秦帝国重铸,天下和平。纵然朕背负太多恶名,又如何!”
……
“铛!”这一开锤声音极大,余音久久在尚坊中回荡。将四周闲暇的工匠纷纷招来,不一会儿,院落中都站满了人。
老公输大滴大滴的泪水随着铁锤之声在飞溅,身上渗出了汗珠,湿了短衫。一双胳膊青筋暴起,须发瑟瑟抖动。
铛,铛,铛……
一锤一凿铛铛声大起,连绵不绝,就像是天地乐工在鸣奏。仿佛这不是刻字,而是一锤一锤地将大秦将士的冤魂刻在大石之上。
国耻二字旁边还有一行不短的小字,老公输,以及在场的所有人都认识——那是大秦帝国的战歌。
赳赳老秦,共赴国难。
赳赳老秦,复我河山。
血不流干,死不休战。
……
这一刻,几乎所有人本能地感到老公输的每一凿下去,都有无数的老秦人灵魂依附在其上,永远的与这种不朽的大石结合在一起。
这是老秦人世世代代的血泪和仇恨,是灭绝刀兵血火的上天咒语。
……
良久,老公输凿下最后一个字,丢掉锤凿。猛然扑在石刻上,老泪纵横,泣不成声。
与此同时,尚坊之中的工匠受到感染。纷纷扑在石刻上,大哭起来。
……
老秦人何等淳朴善良,老秦人何等英勇善战,悍不畏死。但是上天对于老秦人太不公平了。
春秋战国之世,老秦人五百年艰难奋争,踏出了一条铺满血与泪的荆棘之路。终于大出于天下,结束了诸侯纷争。
结果短短十数年,恒古未有的大一统帝国,就一夫作难而分崩离析!
对于老秦人而言,心中只有无尽的不甘。这一刻,这种郁闷与不甘,彻底爆发了出来。
看着这一幕,胡亥心头也是一样的感慨。默然良久,方才高声,道:“诸位哭甚,都起来!”
“国耻昭昭,那是用血来洗刷的。是大秦帝国勇士用长剑杀出来的,而不是泪水!”
说到这里,胡亥眼底掠过一抹骇人杀机:“不知诸位,可知一句老话?”
“赳赳老秦,共赴国难。”这一刻,哭泣声戛然而止,尚坊工匠齐声回答。
……
当牛车驶出狭窄的石板小街时,已经是月明星稀。牛车拐了几个弯儿,一行人便来到了咸阳宫广场。
“将刻石遮挡严密,置于广场之上!”跳下牛车,胡亥吩咐一声,径直走了。
“是!”
……
“陛下!文武百官皆入侧殿,卯时已到,该早朝了!”老内侍匆匆走进寝室,肃然深深一躬。
“朕知道了!”胡亥沉吟了片刻,道:“立即通知文武百官以及各地郡守县令,今日早朝在咸阳宫广场上进行。”
“是!”老内侍点头称是,走出了寝室。
国耻刻石,他亲身跟随。自然清楚胡亥下令大秦朝野上下,齐聚咸阳宫广场的意图。
“陛下训令:百官移步咸阳宫广场,今日朝会移于咸阳宫广场。”赶来的老内侍尖锐出声。
“出去?”胡亥的训令一出,不仅三公九卿懵了,各地赶来的郡守县令以及乡下三老同样有点懵。
“老内侍,陛下为何移到咸阳宫广场举行朝会。”左相子婴板着脸,眼神之中有一丝不满。
老内侍摇摇头:“老臣不知,此乃陛下训令,请百官移步咸阳宫广场。”
……
片刻之后,两侧偏殿之中的喧哗落下,整个咸阳宫正殿一片肃静。
胡亥一番梳洗,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