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自家婆娘在翻箱倒柜,赵三愣了一下,不由开口说道:“幼娘,你这是作甚?怎么没去扫雪?”
按照时辰,此时自家婆娘应该在街上才是,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还打扫个甚!现在都什么时候了?”
赵三更是不解了,看到他这般,幼娘有些恼了,一边翻箱倒柜,一边对长子大声说道:“大虎,赶紧把娘的被子拆开,娘夜里给你做件厚实衣服,明日就去你二舅那里,别忘了多使把力气,你二舅身子不是很好,把咱家的独轮车修修,别半路坏了,到时候可就麻烦了……”
大虎一边应和一边跑去赵三房里,赵三大惊,忙大声说道:“幼娘,你把被子拆了,咱们怎么办?”
幼娘掐腰大骂:“被子没了,多烧烧炕,没了粮食,难道让大虎他们吃土吗?”
说着幼娘眼泪落了下来,声音哽咽起来。
“六娃……六娃……呜呜……”
听到这里,赵三就明白了幼娘定然知道了辽东军征召运粮民夫一事。
赵三一想到自家小六子活活饿死,心下也悲戚了起来,上前搂住落泪呜咽的幼娘,眼角湿润,轻声说道:“今日在街面上见到了二娃子,二娃子说俺明日可以前去大帅府……”
幼娘心中一惊,忙推开赵三,眼角还有泪水,惊喜道:“二娃子可是说……”
幼娘一直想通过二娃子,想给他在大帅府找个活计,见到幼娘如此,赵三就知她想着什么,摇了摇头,轻声说道:“辽东军需要民壮运粮,这些幼娘应该知道吧?”
幼娘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喃喃说道:“可你的腿……”
赵三摇了摇头,说道:“为夫不用运粮,只是管管人,听二娃子说,俺只要管的人运百斛粮食,就可得粮五斛……”
“这……这不是管事吗?”
幼娘一脸惊喜,她在街面上扫雪,而扫雪的大多都是大帅府军卒的亲属,有些事情比他人要知道的更多。
看着幼娘惊喜,赵三点头说道:“二娃子是这么说的,说明日前往大帅府,大总管会进行些安排。”
幼娘听完赵三说完,忙用衣袖擦了擦眼睛,眉眼弯弯,惊喜道:“俺今日听马家婶婶说了,好像前往洛阳的运粮管家都是配有毛驴的,而且还有一身厚实的皮袄。”
就在这时,长子大虎突然说道:“娘,那还拆不拆被子?”
幼娘愣了一下,还未等赵三反对,表情坚决。
“拆!”
赵三忙道:“幼娘,这……为何?”
幼娘看向待在一旁的几个孩子,咬牙道:“相公虽还不知道会不会成为帅府管事,但相公毕竟腿脚不好,大虎必须要跟着前往,今后……今后或许被大帅看上了也不一定,再说二舅也是要前往洛阳的,大虎在也能照顾一二。”
二虎犹豫了一下,拉着幼娘衣袖,说道:“娘,俺……俺也想去。”
幼娘看了看二虎,犹豫了一下,轻轻摇了摇头,蹲下身子,看着二虎期待眼神。
“娘知道二虎也想着帮爹爹,可是咱家中衣物不够二虎的,二虎帮娘在家照顾弟妹,好不好?”
赵三叹气一声,说道:“你娘还要在街上扫雪,爹与你哥哥不在,你要照顾好弟妹。”
二虎有些不满道:“街上已经很干净了……唔……”
二虎还未说完,幼娘急忙捂住儿子的嘴巴,甚至还谨慎着看了看四周,好像有人在偷听一般。
“以后这话可别乱说,被他人听到,若是告到大帅府,可就断了许多人家的生计……”
这些人被征召后,开始时,个个卖力,等到他们打扫完了积雪后,这才发现有些无所事事了,心下也惊慌了起来,唯恐把这些人辞了,也不知道是谁出了个点子,把积雪又弄到街面上,如此就又有了“活计”。
公主李璇看到这些人把干干净净的街道又弄的脏兮兮,很是生气,把这些人臭骂了一顿,后来给李思钰写信时还提起了此事。
对此事,李思钰只是一笑而过,给李璇回信中,分析了这些人的心态,同时也说明,扫雪这种事情,他可以让军卒去做,甚至可以让街道两侧的商户去做,之所以出粮食请人,主要还是通过正当理由给百姓可勉强度日的粮食。
救济不能毫无代价的救济,这样只会养出一群懒蛋,更何况这些都是军中贫寒家属,没理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过李思钰也提出了意见,既然李璇臭骂了他们一顿,那就要保证街面上干净,可让他们在保证街面上干净后,在街道两侧修建厕所,开沟渠之类的,进度无需过问,只要让他们不至于心下太恐慌即可。
李璇收到李思钰信件后,一张纸看了整整一日,之后再也不再多问,只是让帅府大总管张承业时不时过问一下街面上是否干净,是否有厕所,是否开了沟渠……
再也不问他们如何去做。
家中有粮心中不慌,尽管李思钰告示上说,路途中他来提供食物,可百姓还是紧守这一原则,幼娘拿出仅有的粮食,连夜做出了三斤馕饼,而且连夜把被子拆了,给大虎做了件破破烂烂的袍子,尽管有些破烂,还是挺厚实的。
一夜未睡的不止是赵三一家,整个潼关无数家庭都在做同样的事情,五斛粮食可得一斛,这简直就是天大的事情,没有什么事情能大过粮食!
一夜未睡的幼娘,完全依靠着记忆做了一件袍子,手指不知被扎了多少针,手指尽是血迹,在鸡打了第一声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