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律宾海峡。
人类与大海相处了数千年之久,却仍未能完全摸清她的脾气。海洋就好像一个豆蔻年华的小姑娘,有时上一秒她还对你眉开眼笑,下一秒就可能勃然变色,哪怕最有经验的水手也不敢扬言彻底摸清楚了海的习性。
老船长出海四十多年了,他一大把年纪几乎有一半都活在海上,可海对他而言却依旧是神秘而捉摸不透。就在当地时间早上九点,他的货船刚刚驶进菲律宾海峡,漆黑的飓风便张牙舞爪地造访了他的船只。
和那些见到点小风就面如土灰的年轻水手们不一样,老船长是真正见过风浪的人,甚至还有几次从骇人的风暴中幸存下来的骄傲经历,多年后都能够拿出来跟子孙吹嘘。但今天不同,和他这一辈子见过的任何一次风暴都不同。狂风卷着怒浪一波接着一波倾泻而至,千斤的浪花阵阵拍打着船身金属的外壳,就像几柄铁锤在轮流敲打。九点多钟的天空阴沉得胜似黑夜,成吨的暴雨夹杂自咆哮的浪花之间拍打在孤零零的货船上,将船身上下都冲刷得亮得反光。
事态在一块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礁石敲开了货船外壳时发展到了最糟,黑黢黢的海水争先恐后地从船身的破洞涌入,霎时间就仿佛有无数双看不见的爪子将钢铁巨轮向水下无际的黑暗拉扯。老船长临危不乱,沉着冷静地指挥着所有水手做了一切他们能做的,但他们的一切努力在这来自大自然的攻势下却仍显得是那样薄弱无力。
瓢泼的海水永不止息地泼洒在玻璃上,就仿佛垂下了一道瀑布。老船长隔着船舱模糊的玻璃望向窗外,不由觉得四十年出海生涯从未如此无力。他这一生都奉献给了大海,到头来终点居然也是在这变幻无常的海上。这场风浪来得是如此突兀、又如此激烈,事先完完全全没有一点征兆,哪怕经验丰富如他也完全未能料到,根本就是无可避免的天灾。以这样的方式葬身海底,只能说是天意了。
大副气喘吁吁地冲进船舱,带来了又一个更糟的坏消息:“船长!左舷......左舷也触礁了!我们正在加速下沉!现在怎么办?”
老船长苦笑,甚至没有回过头看他一眼。他望向暴雨瓢泼的窗外,叹道:“怎么办?现在我们还能做什么呢?祈求上帝吧,只剩下他能救我们了。”
大副脸色苍白,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话来。船长不由为他感到惋惜,和自己不一样,他还年轻,还有家室,家里还有才三岁大的小儿子。他的家庭没法承受突如其来地失去一个丈夫和父亲。
就在说话的这会儿半艘船都已经沉到了水下,发疯似的海水仍然不知疲倦地灌进船内。而怒号的狂风不仅没有丝毫收敛的意思,反倒有愈发嚣张的迹象,仿佛传递着不把这艘货船和船上可怜的人们彻底吞没誓不罢休的意思。这样的情形西救生艇也毫无用处,小船在被放下去的那一秒就绝对会被浪打沉。
然而就好似听到了老船长的祈祷般,一个变数倏然闯入了这绝境之中。
电闪雷鸣的天空中陡然夹杂了一声凄厉的爆响,类似雷鸣却又有所不同。一个极小的黑点以快得难以置信的速度撕裂了漆黑的苍穹飞速俯冲,在雨幕中留下了两条长长的水线。他“嘭”地一声砸进了海啸肆虐的水面,掀起的浪花瞬间被其余的吞没。
数秒过后,货船的下沉停止了。
老船长愣住了,他觉得这一定是他在绝望的境地下产生了幻觉,但很快他也在身边的大副脸上看到了相同的神色。紧接着,这艘船身过半沉入水下的货船竟反常地开始了上浮。老船长目瞪口呆,他瞪大眼睛看着窗外翻滚着惊涛巨浪的海面逐渐远去,就仿佛对着从嘴边溜走的食物大发雷霆一般,无论怎么看都像是幻觉。
这怎么可能?这艘货轮吨位超过十万,究竟是怎样的力量才能从发怒的大海里提起这只十万来吨的钢铁巨兽?
“上帝!”惊诧和死里逃生的欣喜混杂在大副脸上,他激动地按着老船长的肩膀,“真的是上帝!”
老船长吞了一口口水,没有说话。他不是个有神论者,但此刻他也没法找到更好的解释了。
这还是他们没法从外面看到这艘货轮的景象,否则肯定更要惊掉下巴——超过两百米长度的大船速度均匀地浮升出了暴风肆虐的水面,船上成吨的海水带着“哗啦啦”的巨响如瀑布般坠入海面,而承受了这十万吨重量的,竟只是船底一个身形单薄的人。他穿着深蓝的制服,胸前大大的“s”被浪花淘得发亮,鲜艳的红披风在海浪间迎着狂风飞舞。
只短短十分钟他们就摆脱了那绝望的境地,货船被托举在空中飞跃海面、降落到了最近的码头。老船长注意到码头已经有很多艘与他们境况相似的船只了,也许它们都是从风暴中“飞”来的。
杰伊将货船平稳地放置在了港口,之后扯掉船舱厚重的铁门来到了目瞪口呆的船长和大副面前。他朝着这两位死里逃生的人露出了友好的微笑,问道:“所有人都还好吗?”
老船长向大副瞥了眼,后者似乎仍处于大脑当机状态看上去一时是没法回答这个问题了,便回答道:“应该.....都没事。”
杰伊点了点头:“你们在这里应当能得到维修和补给,等风浪过去就可以出海了。”
他说完,礼貌地一笑,随后转身走出船舱准备离去。这时船长才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大步追了出去,朗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