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浅灰的药末洒在伤口上,很快变了颜色。
晓冬想问又不敢现在吵扰大师兄。
姜樊轻声说:“大师兄配的这药比天机山赠的强,你看,毒就给拔出来了。”
等药末变得黏糊,颜色也变成了深黑如墨的时候,姜樊就和晓冬一起动手把这带毒的药渣子刮下来。
莫辰一边把新的药末敷上去,一边嘱咐他们:“小心别沾在你们身上。”还有:“药渣子别扔了。”
姜樊认真的应下了。
药渣他都倒进一只罐子里,回头还得靠这个辨出是什么毒。
如是再三,最后敷上的药末已经拔不出毒来,可是翟文晖的情形并没有好转,莫辰过一个时辰就替他运功一次,但这也只是勉强维持。连晓冬都看得出来,如果大师兄不再替他运功,翟师兄只怕活不到天亮。
伤势这样沉重,他们能做的都做了,能不能保住翟师兄的性命,还得等师父回来。
一室之隔,玲珑也昏沉沉的,她一直没有醒来,可是在昏迷中也一直都不踏实,眉头紧皱,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伤处疼痛难忍。
虽然伤处都敷了药,给她服下的丹药也有疗伤止痛的药效。
姜樊在榻边坐下来,变故来得太快,让人措手不及。
听见脚步声响,姜樊回头看见是晓冬。
“这儿也没什么事了。”姜樊握了一下晓冬的手,发现他手冷的象冰砣一样,把一旁的厚氅取了给他披上:“你要是困了就先歇一会儿。”
晓冬小声问:“师姐她……会不会死?”
“性命应该无碍。”
听到这句话,晓冬才慢慢把身上的氅衣拢紧,在姜樊身边坐了下来。
“那,翟师兄呢?”
这一回姜樊不说话了。
晓冬也就不问了。
他以前常听师父说,外面风波险恶,可是现在才明白险恶二字的意思。
从他们离了回流山,好象就没有遇见过一件好事。先是那么多熟识的面孔一个个撇下他们另寻出路,在天机山时大师兄被人栽赃陷害,还有,自从到了北府城,天似乎就没有放过晴,坏事一件接着一件。
可前几回,至少知道了下手的人是谁。
今天的事却叫人茫然一头雾水。
师姐和翟师兄是被谁所伤?是陈敬之吗?还是……
姜樊半晌没有听见晓冬的声音,转过头看,晓冬缩成一团,双目紧闭靠在椅子里一动不动。
姜樊这两天已经受了太多惊吓,本能的伸手就去探晓冬的鼻息。
还好还好,手指上能感觉到暖暖的鼻息。
姜樊慢慢缩回手,也觉得自己是有些象惊弓之鸟。
莫辰正站在门口,也看见了他的动作。
姜樊连忙解释:“小师弟睡着了。”可别吓着大师兄,真以为小师弟怎么了。
莫辰的脸色丝毫没有放松,走过来仔细打量着晓冬的样子,却一时也无法确定晓冬是不是真的睡着了。
“让他歇一会儿吧。”姜樊这会儿也困倦不堪,可是虽然煎熬,却没有睡意。他也知道大师兄肯定也不好过,这样持续的将真元输给旁人,自身虚耗太大。
可莫辰没法儿同他讲。
晓冬醒着倒不用担心,他一闭上眼,莫辰反而要担心了。
北府城里现在表面看上去波澜不惊,可是私底下却已经是暗潮纷涌,这几天出的人命绝对不少,只是出于一些缘故,这些事都被人遮掩住了。
这个时候倘若小师弟魂魄离体,凶险难以预测。
他是真的睡着了?还是他因为看到玲珑和翟文晖两人重伤,一时激愤而去探寻什么了?
莫辰给晓冬换了个地方,把他放到榻上的时候,可能因为冷,晓冬还缩成一团。
莫辰在他耳边轻声唤了两声,晓冬没有醒,只是喉咙里含糊的嗯了一声。
能应声,那应该不是神魂离体了吧?
莫辰在他身侧坐下来,一双眼仍时时注视着安置在另一边的翟文晖。
玲珑性命应该无碍,可是经脉受损太严重,纵然伤好,修为只怕不能恢复到从前一样了。这对她来说,可能比死了还难受。
而翟文晖……莫辰已经不去多想以后了。
因为眼下这一关,翟文晖可能就迈不过去了。
莫辰不是没有见过生死,可是有如手足的同门师弟一个接一个的要在眼前死去,除非铁石心肠,谁能够无动于衷?
他看了一眼脸色青白的翟文晖,心里只盼着师父能早些回来。
身边晓冬可能是做梦了,手脚挣动,头左右转了一下,然后象是又睡着了。
莫辰把他的手放回被衾里,听着外面风声象是有人在哭,越来越凄凉。
晓冬迷迷糊糊的唤了一声师兄。他声音很含糊,而且他的师兄也不止莫辰一个,可莫辰就觉得他是在唤在自己,于是低声应了一声。
晓冬在梦中又唤了一声。
“大师兄?”
仿佛很远的地方有人应答,晓冬听出了那是莫辰的声音。
这让他心里变得踏实许多。
晓冬现在已经可以分辨,什么是梦境,什么是神魂游离在外的感觉了。
他只是奇怪,他现在在什么地方?
这里一片幽暗,一片死寂,空旷的惊人。
他这里北府城里,还是在别的地方?
除了葬剑谷那一次,晓冬每次神游都不会离开自己原本所在的地方太远。最近的一次,就是在天机山的时候看到垂死的黄宛。
到了北府城之后,这是第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