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李复林穿了一件老蓝色道袍,外面加了一件深灰鹤氅,头发梳得板板正正,那样子要多刻板有多刻板,绝不会让人再误以为他春风得意什么的。
结果他这么准备充分,纪筝却来了一句:“我今天不去了。”
李复林好险没闪着腰。
“怎么不去了?”
纪筝瞥了他一眼。
李复林摸摸鼻子。
好吧,其实原因他猜得出来。
昨天去的人不少,认识不认识的一通寒喧,你捧我,我捧你,全是场面话客套话。这种场面连李复林都要耐着性子强打精神才支撑下来,就更不用说纪筝有多么难受了。
要说对纪筝的了解,大概这世上没人比他更深刻更细致,她这个人最不耐烦这种虚情假意,敷衍应付。昨天能陪他一直坐到散席已经了不起了。
“那我就自己去了……”
李复林本应该松一口气的。
毕竟纪筝这个脾气谁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翻脸发作,带她同去得时时刻刻防备着她惹事。
她不去,李复林一个人去反而轻松。至于说危险不危险……李复林自信还不会在这样的地方翻船,何况还有宋城主的周到安排,就算有人想惹事也要好好掂掂自己的分量再说。
可是纪筝现在说不去,李复林反而觉得……有点不自在。
他跟自己说这是因为不放心的缘故。他一走,家里只剩下一帮小徒弟,纪筝又是这么一个不安定的因素,他确实有些放心不下。
“真的不去?其实若水台的点心菜肴做得还不错……”
纪筝反手甩上了门,好险没拍扁了李复林的鼻子。
吃了个闭门羹的李复林只好讪讪的叫来徒弟,吩咐他们看好家,守好门。本来还想再嘱咐一句也看好寄住在家里的惹祸精纪真人,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
就纪筝这个修为,她真要惹祸,自己都拦不住,徒弟们更是白给,所以还是省省力气别费那个事了。
李复林领着一帮师弟继续在药圃忙活,昨天地都清得差不多了,今天撒上药,划分区域就可以栽种了。
分给晓冬的最简单的止血草。这个和在普通人药铺里售卖的止血草不是一回事儿。昨天他手打起了泡还划了口子,莫辰给他擦的药膏里就有止血草,药效好得让人吃惊。一早起来解开缠在手上的白布,他两只手都已经完好如初,磨伤和划伤都不见了。寻常人的药膏可没有这么灵验。
止血草很常见,也不难种。晓冬用木铲刨土,把种子放进土坑里,再把土盖上。大师兄说止血草不用种得太深,土坑挖得浅一些就行了,还给他种了一次做示范。
晓冬认认真真的提着一小口袋种子,一边种一边弓着腰往前挪步。
昨天他还为自己干活儿太拖拉着急,今天他倒想开了。反正他着急也没用,使出吃奶的劲儿也撵不上师兄们,所以今天倒不急了。一味赶进度反而会忙中出错,真出错糟蹋了种子不说,关键是药草都是一种一季的,要是栽种时就出了错,以后这一季的时光可就白耽误了。
干了半上午活计,姜樊提了热汤来,提声招呼众人去喝茶歇息。
茶汤里多半放了暖身的药草,倒出来的茶汤是微红色,喝着有点甜丝丝的,微微有点涩,喝下去身上暖洋洋的很舒服。
晓冬喝完了茶汤,把碗递回给姜樊。
可姜樊却转头往后看,顾不上收碗 。
晓冬也扭过头。
呃……
纪真人怎么来了?
回流山这些弟子多多少少都有点怕她。
还是莫辰过去行礼招呼,不等他说话纪筝先开口:“你们忙你们的,我就随便看看。”
话是这么说,可是有这么一尊大神在身后,大家干活儿多多少少还是受影响。
晓冬把大师兄分给他的那一小袋种子数了数。
还有四十多颗,抓紧时间种完了,再去向师兄讨一点。
他一认真干活儿,倒是把纪真人的事儿给抛到脑后去了,认认真真的刨出一个个浅坑,把种子一颗颗认真放进坑底,再轻轻把土盖上。
眼前忽然间一暗,一个影子罩在了他头顶。
晓冬愣了一下,抬起头看。
纪真人漫不经心的打量了他一眼,又看看他跟前一排挖好的土坑。
纪真人注意他半天了,可这孩子埋头干活儿一点儿都没发现。
真难得见到一个这么认真专注的孩子。他干的活儿也仔细,一个一个坑的深浅完全一样,坑与坑的间距也正好相等,就象都是用尺子比量过。
这认真的劲头儿不象种地,象是绣花。
“种的什么?”
晓冬有点儿紧张:“止血草。”
纪真人伸出手,晓冬把手里的种子递给她。
确实都是普通的止血草种子,没什么稀奇。
纪筝把种子还他,顺带还给了他一小布包。
晓冬没敢先拆开看。
“真人,这是……”
“这是我以前无意中得来的种子,正好你一起种了吧。”
纪真人话说得轻巧,可是这种子让晓冬犯了难。
不知道是什么药草,也不知道怎么种法,该怎么办?
他只好捧着那个布包去找大师兄。
“这是纪真人给你的?”莫辰拈起一粒种子来仔细端详。这种子也就和麦粒差不多大小,棕褐色,表面有点疙疙瘩瘩的并不太光滑,闻一闻也没有什么异样气味。
“这是什么种子?”晓冬问。
莫辰摇了摇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