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守夜的是姜樊和另一个外门弟子。
夜半时分见师父起身往外走,两人互相看了一眼,都没作声。
姜樊还是头一次住在这样年头深久的老房子里。
老房子里都有什么?嗯,旧家什,野鼠野狐乌雀虫蚁,潮湿泛霉的气味……
即使这些都没有,也总会有一样东西。
回忆。
这是师父的老家啊。
这栋宅子里一定装满了关于过去的回忆,不管是让人高兴的,还是让人难受的。
姜樊站起身来走到门外头伸了个懒腰。
有一点莹白缓缓从眼前落前,他伸出手去接住。
“嘿,北府城这会儿就下雪了。”
身后那个外门弟子打了个哈欠:“不一定是下雪,可能是远处山上积雪被风偶然吹过来的。”
姜樊站在屋檐下头又等了好一会儿,没再等到第二片雪落下来,不得不承认还是师弟的话有道理。
第二天忙了一整天,莫辰带着几个人出去采办些东西,剩下的人就留下来干起了打扫的活计。他们人不多,这么大一栋宅子也不用全打扫出来,只要整理出两三个相邻的院子,够住就行了。
晓冬干起活儿来十分麻利,姜樊本来主动说自己和小师弟凑一块儿,想的是晓冬多半不怎么会干活儿,再说他那力气不大啊。结果一上午过完,姜樊满面羞愧,不得不承认小师弟在这上头比他老练多了。干活儿之前晓冬就找了一件旧衣裳套在外头,还找了一块布巾把头脸都包了起来。除了竹扫帚,还找了两根长竹竿来备用。
姜樊起先十分纳闷,真开始干活儿就发现晓冬的准备有多么必要了。
因为晓冬进了屋先把竹竿和扫帚绑在一起,扫起屋顶和房梁上的灰尘了。
要说扫高处的灰,对姜樊来说也不成问题,小师弟没他的身法好,可想的办法很顶用。更要紧的是,那些灰被扫下来,飘飘洒洒……姜樊先是挥着袖子乱扇,接着发现这样还是不顶用,抱着头就往外跑。
亏他跑的快,要不一定落得灰头土脸。
把房梁门窗的灰都扫过,晓冬又找了抹布来蘸了水擦拭,这些都干完了才开始扫地擦地。
半天功夫,晓冬不但把屋里打扫完了,还把屋外头小院子给整得象模象样。外头院子里栽了两棵树,名字晓冬叫不上来,虽然多年没人照料,树倒也没有枯死,只是长得有点太野了,浓绿的叶子一片片的层叠铺摆,有一根枝杈甚至把屋瓦都顶坏了一大片。
姜樊看着晓冬熟练的铲平砖缝里的杂草,甚至还抓着檐角翻身上了房顶,把移位的瓦片理一理撂一撂,重新盖了回去。
被他这么一收拾,这小院儿顿时焕然一新,一点儿也不象空置多年没人打理的模样。
姜樊嘿嘿一笑,站在地下仰头问:“弄好了没?下来吧。”
晓冬应了一声:“这就好了。”
反正上都上来了,晓冬顺便把屋顶上的杂草也清了清,站起身拍了拍手上沾的灰。
本来想这就下去,可是这么一站直,晓冬就怔住了。
站在屋顶上可以看见很远的地方。
昨天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刚才又一直在屋子里、院子里打转,直到此刻,晓冬才看见这是一片多大的宅子。青灰的屋瓦一重连着一重,远处的院落被阴沉沉的雾色笼罩。
姜樊在底下唤他:“干完就下来吧,有热茶你喝不喝?”
晓冬赶紧应了一声:“给我留一盏。”
中午莫辰他们回来,不管怎么说,锅碗瓢盆这些东西总是要置办一些,米面菜蔬也少不得。中午好歹是吃上了热腾腾的一顿饭,不晓得什么缘故,晓冬发现自己碗里的炒腊肉怎么都吃不完,起先是师父给他挟了两片,他就着腊肉埋头扒了口饭,等一抬头发现碗里又多了两片肉。
两片两片又两片,这肉好象怎么都吃不完。
最后晓冬不干了,一边护着碗一边后撤:“别再给我挟菜了,吃不下了。”
玲珑师姐可不理会他,顺便又给他夹了两片肉:“你这些天吃的简直是猫食,不对,简直是鸟食,脸上都瘦的没肉了,赶紧多吃点好好补补。”
姜樊还问莫辰:“大师兄,咱们还有补药没有?给晓冬煎两副药喝。”
他瘦了吗?
晓冬自己没感觉啊。
至于脸上的肉……他抬手摸了摸,好象脸是瘦了些?
应该是连日赶路的缘故,等一安顿下来多睡几场觉应该就好了。
晓冬记得以前跟叔叔一起,但凡遇着迁移、赶路的时候,也总是会瘦上那么一圈。
他自己没察觉,可是其他人都看在眼里。莫辰还从袖子里摸出一包果子递给他:“刚才在外头看见了,就顺手买了两样,你看看这北府城的点心合不合口。”
大师兄又悄悄给他开小灶。
晓冬又是高兴,又有点儿心虚。接过纸包的时候还本能的转头看。
莫辰看他活象小老鼠偷油似的神态就想笑,硬忍住了。
晓冬抠开纸包一角,捏了一块放嘴里,还没品出味儿来就连连点头:“好吃,很好吃。”一边点头一边还又抠出一块来往莫辰嘴边递:“师兄你也吃。”
莫辰冷不防被塞了一嘴点心,他不爱吃这种太甜腻的东西,不过看着小师弟一副殷切的表情,追问:“好吃吗?好吃吗?”不得不顺着他的话应着:“好吃。”
晓冬乐滋滋的舔了舔指尖上沾着的糖粉,小心的把点心装进一只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