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八,姜婠和着管家去帐房把那些清算完并没有问题的账本归置好位置。
姜家的账房设立在姜先源院子的后头,整整三大间屋子,里头的书架立满了整间屋子。
姜婠站在最外层的架子前透过账本间的空隙,看着洋洋洒洒的雪花从天下落下来,感觉拿着账本的手指都有些发僵,囔囔自语道,
“这年冬天似乎比往年冷了许多。”
管家拿着账本刚要放进架子里,听到姜婠的话转头望了一眼外面,想着外头定然还在下大雪,附和道,
“这段时间雪就一直没有停过,也不知道并州那边冷成什么样了。”
管家抬眼见姜婠气色有些奄奄,便道,
“小姐去外头休息吧,这些老奴来整理就是了。”
姜婠背光站在架子的一头,披着大衣,气色苍白,眼眶下一片青黑,那本就羸弱的身子看上去更加羸弱。
姜婠看着地上一捆捆堆起来的帐本摇了摇头,这么多账本管家一个人该要整理到何时?
前些日子小姐怕是也累坏了,那么多的账本小姐一个人没日没夜的清算。
管家心里叹了一口气,但也没有什么办法,祭天大典出了那样的事,老爷忙的脚不沾地,这府里人也都不好过。
也幸得如今黄桂生已经落网。
黄桂生犯下的事一桩桩的成列在纸上,整整一大张黄纸,买卖官职,贪赃枉法,结党营私,开始赌坊,鱼肉百姓……那一条条罪证足以让他千刀万剐。
昨日他给老爷办事经过街市,恰好碰上被游街示众的黄桂生,他整个人颓废地跪在囚车中,脸上有被人用石块砸出来的痕迹,青青紫紫的痕迹布满了整张脸,身上头上被人扔满了烂菜叶,看上去遭受的待遇不太好。
先头那老妇人击鼓的事闹得全洛阳皆知,大家都知道黄桂生儿子是个畜生,后头写满黄桂生犯下罪状的黄纸又被张贴在官府门口,那一条条密密麻麻的罪状,让人看呆了眼。
各咒骂黄桂生的文章像雨后春笋一般冒了出来,如今他已经成了百姓口中的朝廷蚁虫,现在的黄大人早便没有以往的神气。
管家叹了一口,专心整理起账本来,这些事不是他一个下人该关心的。
姜婠跟管家在账房里弄了一上午,还有些账本堆放在屋角的桌子上没有归置完,管家说下午他自己来弄。
姜婠整个人累的不行便应了下来。
鲍嬷嬷拿着伞侯在账房外头,见到姜婠出来急忙上前给她撑伞,两人冒着风雪回了院子。
鲍嬷嬷给姜婠拿了杯热茶进来,见到撑着下巴一脸疲态的姜婠,柔声道,
“小姐,喝些茶暖暖身子,这是你吩咐老奴去拿的君山银针。”
鲍嬷嬷还记得当时她去叫管家去匀一斤君山银针出来时他那吓呆了的神情。
听到鲍嬷嬷的话,姜婠端起茶喝了一口。
口感醇厚甘甜,刚入口时很苦,不过苦味很快便下去,后劲甘甜。
这茶姜婠曾在大舅舅那处喝过几次,大舅舅也是小气的很,从不让她多喝,如今她想喝多少就喝多少。
鲍嬷嬷方才本想着等小姐睡一觉起来再说,可到底是没有忍住,把上午发生的事全盘托出,语气很是气愤。
“小姐,今日庞太后的娘家御史大夫庞夫人上门来找了老夫人。”
姜婠又抿了一口茶,点头。
鲍嬷嬷见小姐兴趣缺缺,着急地问道,
“小姐可知庞大夫人来府中做些什么?”
庞夫人上门来为她的二儿子庞君淮求娶小姐,洛阳城中谁不知庞家大房的二公子庞君淮是个坐着四轮车的残废。
“该是为她二儿子说亲吧。”
这些年老夫人基本没有再出去过,平日里在自己的院子里礼佛,陶氏虽说是姜家的当家主母,可因着她的娘家,同外头那些夫人也没有多少交际,况且因为朝中的事,庞家跟姜家的关系很是微妙,这个时候庞家大夫人除了说亲上门还能干嘛?
庞君淮这人姜婠常听二舅母说起,她每每说起这人语气还颇为可惜。
庞君淮今年二十有二,从小也算是个惊才艳艳的人物,七岁能诗会赋,本来有着一片大好的前程,可惜却是在一次意外中毁了。
庞君淮在十七岁那年曾跟着他二叔去洛阳城郊外的山上打猎,却无意中遇上草寇,被那些草寇从半山腰上丢了下去,摔断了一条腿,此后再也没能站起来,好好的一个少儿郎便被这么毁了。
自那以后,庞君淮便跟换了个人似的,性情大变,性子变得极为残暴,害虐下人,这些年死在他手中的下人数都数不清。
听给庞家送水的人说,庞家后门每日都有下人被一张席子裹着运往乱葬岗。
虽说庞家把这事捂的严实,可这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
二舅母最大的爱好便是听旁人的八卦,她每日去外祖母院子里唠叨上几句,日子就这么过去了。
听二舅母说这两年庞君淮又多了个爱好,那便是去楼子里看姑娘,随后带回府中。
鲍嬷嬷见姜婠脸上一片平和,有些不知道她是否听懂了她话里头的意思,急忙对着她讲道,
“那小姐可知她看中的是姜府的那个姑娘?”
姜婠看了站在一旁的鲍嬷嬷,庞家这样的家族难不成还看的上姜家的庶女?她不以为然道,
“左右祖母不会同意便是了。”
庞家就是一个火坑,祖母自然不会把她嫁进去。
当时鲍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