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藏民?刚才进来的时候,丹增宗吉的举动不完全都是按照最传统的规矩来的吗?而且尼琼的外貌也和普通的藏民没什么区别,这……
许之午也和我一样,满脸迷茫的看着尼琼。
尼琼爽朗的笑笑,十分理解的道:“难怪你们觉得奇怪。不管是从外表还是从谈吐言语上,所有人都会以为我们是纯正的藏民。”
我笑着插了一句:“你普通话带着京味,好像是北方口音一样。”
尼琼对我竖起大拇指,恭维道:“罗先生厉害。”
许之午接过话去:“小罗厉害的地方多着呢,有空我慢慢给你说。眼下你赶紧把金眼银珠的事情给我们讲讲,我要是没弄明白,只怕几天几夜都睡不着了。”
尼琼极为爽快,也是耿直人,看着许之午着急的样子,连忙言归正传:
“想必你们俩都从拉巴那里都知道一些事情了。这金眼银珠乃是我家祖传之物。要不是因为一些情况,碰巧被拉巴赶上,就算他出一千万,我都不会卖给他。”
想必拉巴从尼琼手里买到金眼银珠,其中还很有些曲折的故事。我本想问问具体究竟是什么故事,可是一看到许之午那急迫的眼神,还是忍住了,静下心仔细听尼琼说话。
尼琼接下来的话更让我们吃惊,他道:“其实,说到底我们根原本和藏民半点关系都没有。”
我们均愕然相视。
尼琼仿佛早已知道我们会有这种反应,他淡然一笑,道:“拉巴当初知道这事以后,也和你们一样吃惊……如果你们不是拉巴介绍来的朋友,我肯定是不会把这些话告诉你们的。其实,刚才罗先生已经注意到了,他说我的普通话有很重北方口音。是,确实是这样。因为,我们祖上本来就是北方人。来到这里前后总共算起来也不过一百多年的时间。”
听他说到这里,电光火石间,我突然想起那些汉兵棺材,棺材上绘的二十四孝等物以及罐,老李那些都是北方特有的丧葬习俗,也就是那些汉兵,生前是北方人。莫非……我只觉胸中有个答案呼之欲出,不过听到一半就胡乱下结论那不是我的风格,还是先听完尼琼怎么说比较好。
尼琼当然没注意到一瞬间我已经转了转了这么多念头,仍在继续:
“当初我们祖上,一共十三人东北人奉驻藏大臣升泰之命在此安家落户。才到这里的时候,真的是满目疮痍,没有半点生机。你们看到的,这里就偌大一个古格遗址,其他什么都没有……话扯远了。话说我祖父他们十三人俱是年轻力壮的满洲正黄旗人,家里也都有父母妻儿。旗人规矩大,你们都是知道的,何况还是和皇室沾点关系的正黄旗人。但升泰拿着皇帝的一道圣旨,硬生生的逼迫我们祖父抛下东北老家的家人,娶本地藏族姑娘生下子女,一心一意做个安分守己的藏民。”
“我说得有点乱,不知道你们听明白没有。总之我祖父他们十三个好好的满洲正黄旗人就心不甘情不愿的和藏族姑娘结婚了。结了婚还不说,升泰还下令这十三个人的后人必须只准和藏民结亲。务必让一代代的人越来越像纯正的藏民——所以,你们现在看到我,外表已经和藏民没什么区别了。我户口本民族一栏里,填的也是藏族。”尼琼说到这里苦笑了一下,道,“其实谁会知道我们其实竟然是满洲正黄旗人呢。谁会料到呢?是吧?可惜那些到这里来考察的专家学者老是猜想我们应该是古格后裔,就算不是后裔也是和古格王朝有关系的人。无数来这里旅游的人也都问为什么我们这十几户和古格王朝毫无关系的人,竟会守护在这个荒凉的遗址旁……你叫我怎么说呢。我总不能说:我们不过是大清皇帝一不小心多了个心眼,就被派来这里守护一个到现在还没找到结果的秘密的人。”
“秘密——?”我拖长声音重复的问道。
许之午也问道:“你们守护在这里,为的就是金眼银珠的秘密?”这家伙还念念不忘金眼银珠,不过我反倒对尼琼祖父们的故事感兴趣了,尤其是大清皇帝——应该是光绪,不其实做主的应该是老佛爷慈禧,我很感兴趣的是老佛爷当年怎么多了一个心眼,忽然把同自己亲近的十三个正黄旗子弟派到这么偏远的藏南地区。
尼琼忽然叹道:“和你们用普通话聊天,让我想起了老家东北。我去过奉天,不不,你们都叫沈阳吧……我还去过沈阳,我老家就是奉天城里的。可是我祖父自从来到这里以后,就再也没有回去过,他临死前眼泪汪汪的拉着我爸爸的手,指着东北方,哽咽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如此过了半天才咽气。哎……”尼琼的眼角也隐隐有些泪光。我心下恻然,不禁也有些难过起来。
许之午也叹道:“真是难为你们了,尼琼。”
尼琼自嘲的道:“有什么难为的呢,我们几代人守在这个地方,一百多年了,竟然都还没等到真相,说起来到底还是辜负了圣命。”
也许尼琼他们的那种忠孝思想,是我们这些在新中国红旗下长大的人不能理解的。清朝已经倒台这么多年,他提起“老佛爷、皇上”来仍然是恭恭敬敬,规规矩矩,想必是受父辈的教诲和熏陶了。
尼琼很机敏,立即觉察到自己的话有些不合时宜,马上道:“现在当然是没有什么圣命不圣命的说法了。只不过我们几代人都为了一个目的呆在这里,要是突然失去了目标的话,人生就仿佛完全没了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