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梁正东,阊阖门正与宫城宣德门相对,临近水运枢纽汴河,可谓是外城一等一的好地界。
蔡京在荣升左相执掌政事堂后,徽宗赵佶就亲自下旨将阊阖门外清出了足有十亩地,专门供给蔡氏居住,荣宠可见一斑。
而今日这座华贵大宅的主人,新任左相蔡京却被自己儿子气的上下不打一处来。
“胡闹!简直胡闹!”蔡京狠狠拍打着袖袍,一双眼睛向外突出,已尽是血红之色。
“父亲注意身体,切勿焦急”三子蔡翛在旁手足无措,只是嘴上不停试图劝慰。
“十足的蠢货!被人利用还沾沾自喜,老夫怎么就生了这么个东西!”
蔡京凌厉的目光从四周仆役身上一一掠过,喝骂声不断。
管家和仆役们早就化身鹌鹑一言不发,蔡翛苦笑两声,只好他来受苦了。
“父亲,那无忧洞遍布汴梁地下,势力庞大,大哥此番说不定还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你懂什么!这蠢儿子此举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是会牵连我们整个蔡家的!”
蔡京来回连续踱步,随后一抹决断猛的在脸上浮现。
“你大哥是不肯回府了吧?”
“说是事务繁忙,暂时还没有回来。”蔡翛小心应答。
“不过托词罢了,既然如此,那就不要回来了!”
“父亲?”蔡翛吓了一跳,在他看来,大哥这把年纪,想要自己做些事情也是人之常情,父子之间怎至于此?
“既然他这么想自立门户,就让他走吧,翛儿,你立刻撰写一封文书发布在龚王报上,就说为父已经被这孽子气的重病昏迷了,蔡家从此和其断绝一切关系!”
蔡翛神色一惊,有心质疑两句,最后却只是轻叹着摇了摇头。
儿子不过是想自己出人头地,结果老父不允就罢了,还要借着卖弄凄惨,好博取几分同情,实在是将父子亲情泯灭到极致。
来自蔡府第三子蔡翛亲自执笔的一封控诉信很快在第二日龚王报正面刊出。
其内列举了蔡攸许多往日里的叛逆之举,仗着父亲蔡京宠爱胡作非为,如今又私自谋划清剿无忧洞,实在是目无长辈,恣意妄为。
自此信刊登之时,左相蔡京已经被活活气到昏死,蔡家族人一致同意,将蔡攸革除家门,永不归还!
“好!好一个父亲!”汴梁城岭南食府,本来正在这里接受吕璟招待的蔡攸得知消息,连拍三下胸口,随后昏厥倒地。
吕璟起身连忙将其抱起,掐了半天人中,蔡攸才终于悠悠醒来。
“王爷”
“某如今或许该称一声蔡大官人了,离开蔡府,未必不是好事。”
蔡攸目光一闪,他手中如今握着上千鬼丐,正准备找徽宗邀功,突然遭逢此事难免乱了方寸。
“官人若是不信,可即刻进宫,只管找徽宗讨要好处,必然可得重用。”
“某听王爷的。”被逐出家门,蔡攸现在对任何一根救命稻草都无比看重。
吕璟笑着颔首,为其安排好车架,眼看着蔡攸急匆匆赶往宫城,不禁微微一叹。
蔡京此举,到底是为了避祸,还是故意给赵佶寻了个压制自己的对手,亦或者对儿子的良苦用心?
但不管如何,筹备多时对无忧洞的清剿计划,正好能借机顺利开展。
半个时辰之后,满脸兴奋的蔡攸大步赶了回来,先是给吕璟展示了一番赵佶的丰厚赏赐,随后又说官家对无忧洞痛恨无比,已经任命他为汴梁安抚使,可调度上万禁军。
“如此甚好。”吕璟笑着点头,无忧洞先是祸乱宫廷,现在又搅了老赵家历代祖宗的清净,赵佶不恨才是怪事。
最近各大道门屡屡被调入皇宫,就是怕之前那次大爆炸惊动王朝气运。
可是,上万禁军?进了地下恐怕还不够那些鬼丐塞牙缝。
“王爷,某今日也为王爷讨了功劳,如今怎样行事,全看圣手筹谋了。”蔡攸得意的笑了两声。
“第一步,先在城外寻一处僻静之地,将那些鬼丐统一关押审讯,得到更多消息。”
“此事好办,某在玉津园外有处坞堡,这就让书童持手押将他们关到那里去。”蔡攸一口答应。
“第二步,还需要发动百姓。”
“百姓?”蔡攸面露疑色。
吕璟肯定的点了点头,继续开口:“无忧洞在汴梁地下恐怕已经超过十万余人,单单凭借万余禁军很难是其对手。”
“但相比较于这些鬼丐们的数量,受过他们祸害的汴梁百姓,何止十万?”
“王爷的意思是?”蔡攸来了兴趣,他二弟当初就是在汴梁被鬼丐掳走,蔡府当时也是殷实之家,都遭此厄难,寻常百姓受过灾难的更是不计其数。
上百年来,无忧洞一直是大宋人口贩卖最大的来源,开封府每年都要有上万孩童和妇人受害,无数家庭支离破碎。
“此事要想做成,蔡大官人先要帮宫里甘大官和黄门陈衍摆脱牢狱之困,他们最清楚各大世家将门哪个受害,我们才好一一游说他们出力。”
“那王爷所说发动百姓,可是要利用报纸?”蔡攸福至心来。
“正是!报纸只是第一步,接下来还要选取德高望重者担任里坊领袖,带领百姓们日夜排查,将那些鬼丐们死死锁在地下!”
“好!某书信一封,此事就全权交给王爷,至于宫中的事情,就看蔡某人手段了。”
“如此,想必蔡大官人宣麻拜相,指日可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