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生蒙楚,蔹蔓于野,予美亡此,谁与,独处。葛生蒙棘,蔹蔓于域,予美亡此,谁与,独息。冬之日,夏之夜,百岁之后,归于其居。夏之夜,冬之日,百岁之后,归于其室。”
独自坐在屋顶上,手边放着一瓶白酒,看着面前铺天盖地的纷飞大雪,思远耳边仿佛又想起了那年大雪夜时三娘在给自己杯子里加上热水之后站在窗口看着外头被大雪压折了腰的竹时吟的一曲诗经。
现在回忆起来,那就是一幅画,如麝如兰,历久弥香。
可现在,有的人再也看不见了,可再次看到这样滂沱的大雪时候,记忆却重新鲜活了起来。
温一壶好酒,任凭大雪纷纷扬扬落在头上发出簌簌的悲鸣,再放任心里的思念肆无忌惮。
没到这个时候罗敷一定会准时出现,她穿着一身纯白的汉风长袍,眉心画着一朵绽放的桃花,云鬓挽起瑟瑟峨眉,一支温润玉钗插在头上在风雪中折射着柔和的光。
“今天是你的忌日。”思远转过头,亲自给她倒了一杯酒:“不用陪我了。”
今天是罗敷死去的日子,这些年里每到这个时候她都会提前斋戒沐浴三天,然后换上死时的衣裳,画着死时的装扮,以一种近乎虔诚的心态来祭奠自己的死亡。
每每到这个时候,全家上下都没人会去找她,而她通常也会消失几天,去家乡的小山上守护着那已经经过沧海桑田变成旅游景点的龙潭,那里就是她死去的地方。
为了这个,思远特意在那一块地方买了一片地,在上头盖了一间小小的小小的木屋,罗敷很喜欢,她说在里头的时候就像在母亲的怀抱里,很温暖。
“先生何出此言?”罗敷用袖子掩着下颚,眉眼含笑:“多年相伴,自知先生内心戚然。小英自然相伴左右,以解……”
“正常点。”她的话还没说完,思远就捏上了她的脸:“别来这一套。”
“真是不解风情。”罗敷白了思远一眼,抱着膝盖坐在他的旁边。在看了一眼屋子里热烈的舞会气氛之后,转头看着思远嫣然一笑:“又在想她?”
“十五年。”思远给自己倒了杯酒:“十五年不算长也不算短,但足够让一个人住在心里了。”
罗敷接过思远还没喝的酒一口干掉:“我知道,不过漫长的时间也会把心里的那个人赶出去。”
“你找到了那个人吗?”
罗敷眉头轻蹙,她知道思远说的是谁。这让她感觉不是很舒服,因为他分明就知道两千年过去了,哪怕是三生石上的名字也都被时间磨灭了干净,现在被人而且是被思远提起来,罗敷就有一种要被抛弃第二次的错觉,这让她很难受。
“没那个意思。”思远连喝三杯:“我自罚三杯,当做我说错话了。”
“我不管你是什么意思,我只是不想再被当成物件抛弃一次了,上苍给我再活一次的机会,我想我会比任何人都珍惜它。”罗敷侧过身子。把头靠在思远的肩膀上:“初见你时,你就像一只小公鸡,站在那战战兢兢的问我借妖齿。我心里好笑,那东西也是能随便借人的?不过想想,既然你是主人,借你一次也没有大碍,不过可不能让你白白占了便宜,所以我就提出来让你经常放我出来看看,里头的世界太无聊了。”
“后来,当你毁掉属于我的那张万灵卡时。我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想象的,一套万灵卡损了一张就不再完整,你会遭天罚的,可你毫不在意。就在那天。我突然发现那只战战兢兢的小公鸡好像长大了一点,后来慢慢的跟着你经历了那么多之后,我才发现这只小公鸡已经成了一个能张开翅膀就能给人挡风遮雨的大怪兽。”
“我总觉得这个形容词不是很好,你再换个比喻试试。”思远挠挠脸:“不管是怪兽还是公鸡都不怎么样。”
罗敷笑得浑身直颤:“我曾经以为这个世界已经黑到无可救药了,但现在我突然发现我居然能很休闲的享受蓝天、白云和柔软的沙滩。我想,不是因为世界上的黑暗少了。而是因为有人努力的把黑暗挡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女人是很现实的,当我得到我想要的东西之后,你再告诉我,你走吧去追求自己的幸福。这本身就是一件很不幸福的事。千若,你知道她已经几乎没有了人类的情感,唯一和这个世界的牵绊就是那些和你在一起的记忆,如果你让她去追求自己的幸福,我保证她会在一天之内死掉,死得彻彻底底。很多时候,女人,特别是我们这样的女人,追求的并不是占有,而是一种能够被人保护的感觉,即使自己能够保护自己也同样渴望。你不用总是自责,你没有伤害过任何一个人,反而总是因为别人受伤。三娘,那个女人叫三娘对吧?她自己的选择本身就该由她自己去承担,你有错吗?没有错,因为那个世界本身就是由你、由我塑造的,你说过的,你让她在快乐中多活了十五年。你知道这样的十五年是多幸福的吗?”
罗敷说了一大段,本来笑着的她,说着说着已经是满脸泪痕了:“如果在那时,能有个保护我的人,我也就不用现在用这种方式纪念那个死去的自己了。死很痛苦,真的很痛苦的,与其说我是纪念过去,倒不如说我是在纪念死亡,纪念死亡的痛楚,让我能够好好珍惜好好活着。”
“你喝醉了。”思远看着罗敷赤红的双目和晕红的双颊,就知道这姑娘似乎是喝高了:“先回去吧,等他们结束了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