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柳寻衣苦口婆心的劝说下,黎海棠终于答应暂时与他分道扬镳。自己仍留在临安静观其变,待柳寻衣离开后再出城与其会合。
柳寻衣和丁丑为仇寒打造一把特殊的“轮椅”,他们将四只木轮固定在一把竹椅下,以便推着全身瘫痪的仇寒“长途跋涉”。
自从黎海棠走后,柳寻衣、仇寒、丁丑各怀心事,整整一下午几乎没有过多交谈。
仇寒一声不吭地躺在床上,眼神空洞而迷惘,仿佛对一切都漠不关心。柳寻衣和丁丑简单收拾一番,而后分坐于房间的不同角落,各自陷入沉思,久久未发一言。
从下午至黄昏,从夜幕降临至夜色渐深……
坐在窗边的柳寻衣静静凝视着天空不断变幻的一团团云雾,心中不由自主地回忆起自己的坎坷过往。
从他与秦卫、柳寻玉在杏林村无忧无虑地追逐嬉戏,到瘟疫降临,他们三人四处流浪,相依为命……从兴源粮仓外的人山人海,柳寻玉不见后,柳寻衣与秦卫的诚惶诚恐,茫然无措,到黔州街头的大雪纷飞,饥寒交迫,赵元的突然出现,赐予他二人生的希望……从初入天机阁的忐忑不安,苦练武功留下满身伤痛,到成功晋级金刀校尉,再跻身天机阁十大少保之列……
一幕幕往事如梦境般浮现在柳寻衣的脑海,曾经扎马站桩的度日如年,而今回忆起来竟如白驹过隙,过眼云烟。
不知不觉,柳寻衣眼眶红润,垂下两行不知是辛酸、苦涩还是哀愁、悲愤的泪水。
如今日这般被全世界遗弃的孤独与恐惧,是柳寻衣深埋在心底的一根刺,亦是他平生第二次感受的如此强烈。
上一次,是杏林村遭逢瘟疫,整整一村人几乎全部死光,只有柳寻衣、秦卫、柳寻玉侥幸逃过一劫。那时的他年幼体弱,失去父母亲人的庇佑,令他对未来产生无语言表的恐惧与迷茫。但为照顾妹妹,柳寻衣又不得不咬牙硬撑,默默忍受。
那种刻骨铭心的恐慌,令他至今回忆起来仍胆战心惊,毛骨悚然。
或是儿时留下不可磨灭的阴影,以至今时今日,当柳寻衣再一次被“全世界”抛弃时,那种五色无主,六神不安的感觉再度笼罩他的心头。
然而,与小时候不同的是,今日的柳寻衣依仗高强的武功和顽强的意志,对未知的前途早已不再恐惧。
如今的他,更多的是孤独与寂寞。
只可惜,纵使心有千百结,却无人可以诉说。
遵从赵禥的安排,柳寻衣带着丁丑、仇寒于亥时来到城南长亭。
夜深人静,临安城内一片静谧,大街小巷空空荡荡,寻不到半个人影。
当柳寻衣谨慎而焦急地左顾右盼时,街道尽头突然传来一阵“吱扭吱扭”的马车声响,在鸦雀无声的街上显得分外刺耳。
柳寻衣精神一震,满眼提防地紧紧注视着由远及近的四轮马车,右手下意识地将无极剑攥紧几分。
片刻之后,马车停稳,未等柳寻衣向车夫一探究竟,车厢内陡然传出一道清朗而儒雅的问询“车外可是柳寻衣柳大人?”
闻言,柳寻衣眉头微微一皱,不答反问“阁下是……”
“在下是小王爷的幕宾,今夜奉小王爷之命来此接柳大人和两位朋友出城。”
柳寻衣的心中暗道一声“果然”,刚欲拱手寒暄,丁丑却满眼紧张地拽住他的衣袖,小声提醒“柳大人,当心有诈……”
“不必多疑!”柳寻衣安抚道,“如果车里的仁兄想害我,小王爷根本不会救我,我今天也不可能活着离开景云馆。更何况,他是唯一能帮我们出城的人。”
“这……”丁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既然柳大人相信他,小丁子自然无话可说。”
“此地不宜久留,快上车吧!”
吩咐作罢,柳寻衣和丁丑先将仇寒抬上马车,而后相继钻入车厢。
借着朦胧月色,柳寻衣在昏暗的车厢内依稀看见一位五官清秀,面如冠玉的年轻书生。
此人轻裘缓带,纶巾羽扇,风度翩翩,神采奕奕,看向柳寻衣三人的眼中始终萦绕着一抹柔善的笑意。
“在下柳寻衣,多谢仁兄出手相助,敢问仁兄高姓大名?”
“在下文天祥,一介无名小卒而已。”
“原来是文公子,失敬!”柳寻衣朝文天祥拱手施礼,态度十分恭敬,“小王爷告诉我,文公子不仅是才高八斗的新科状元,更是忠孝两全的仁人义士。在下今日能侥幸逃过一劫,亦是拜文公子所赐。大恩大德,柳寻衣感激不尽!”
“欸!”文天祥见柳寻衣的态度如此拘谨,不禁摆手而笑,“论年纪,柳大人比我年长。论资历,柳大人比我高深。论见识,柳大人比我广博。lùn_gōng勋,柳大人更是远胜区区在下。我一介穷酸书生,岂敢受此大礼?”
“什么年纪、资历,不过是愚痴虚妄罢了。阁下天纵奇才,鸿鹄之志,远胜柳某人千倍、万倍。日后可以济时拯世,继绝扶倾的绝非在下这种舞刀弄枪,打打杀杀的武夫莽汉,而是阁下这般高才大德,闳识孤怀的硕彦名儒。”柳寻衣此言并非虚情假意的恭维,而是发自肺腑的崇敬。
见柳寻衣情真意切,言之凿凿,文天祥突然放声大笑,惹得柳寻衣三人一阵莫名。
“阁下为何发笑?”
“本以为柳大人是一位豪放不羁,不拘小节的粗人,却不料竟是一位彬彬有礼,谈吐不凡的儒士。”文天祥道,“闻名不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