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芷柔的目光同样停留在腾三石身上,当她看到腾三石斑白的两鬓,脸上一道道清晰的皱纹时,不禁眼眶一红,心生羞愧。
“谷主……”
“你们全部退下!”
萧芷柔目不斜视地打断唐阿富,用尽可能镇定的语气吩咐道:“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许进来。”
唐阿富面色狐疑地望着萧芷柔与腾三石,犹豫片刻,方才拱手领命,率领一众弟子快速退出正堂。
“琴儿拜见大小姐!”
腾琴儿率先打破沉静,满脸兴奋地朝萧芷柔欠身一拜。
然而,面对腾琴儿的恭敬,萧芷柔却眼泛狐疑,似乎颇有费解。
“琴儿,你先出去!”腾三石突然开口,“老夫想与她单独一叙。”
“是!”
腾琴儿知晓腾三石的心思,故而欣然允诺。
片刻之后,堂中只剩腾家父女二人。
“琴儿是龙喜和凤娇的女儿,你离家时,他们才成婚不久,你自然不认识她。”腾三石似乎看出萧芷柔的困惑,主动解释道,“你还记得龙喜、凤娇吗?你们是一起长大的玩伴,他二人大婚时,你和族中的其他女子还一起抢过凤娇抛出的绣球。”
昔日的点点滴滴,一直被萧芷柔深深地埋在心底。今日被腾三石如聊家常般娓娓道出,未免悲从中来,心生唏嘘。
“你……”望着呆若木鸡的萧芷柔,腾三石的眼神变的愈发颤抖,喉头发紧,一开口便抑制不住地哽咽,“你还是……还是我的柔儿吗?”
只此一句,似乎触动萧芷柔心底的柔软,令她再也难以保持“矜持”,眼泪簌簌而下,随之身子一矮,“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爹!”
闻此一声,饶是腾三石铮铮铁骨,心如磐石,也再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眼泪决堤,五官因为剧烈地颤抖而变的有些扭曲。唇齿哆嗦不止,嘴巴张张合合,似痛苦哀嚎,又好似仰天大笑,但却无声无息,只有喉咙深处情不自禁发出的阵阵嘶哑哀鸣。
腾三石全身上下,无一处不在剧烈地颤抖,当泪水完全模糊他的双眼、当双拳紧握,胳膊上爆出根根青筋、当时空静止,天地凝固、当二十年苍海沧田宛若白驹过隙,转瞬一逝。他才能耗尽最后一丝力气,从心底深处发出一声满含喜悦与哀思的应答。
“哎!”
这一声久违的“爹”,萧芷柔走了多少年,腾三石便盼了多少年。
终于在有生之年重新听到,这一刻,腾三石别无所求,死而无憾。
“柔儿!我的柔儿!”
腾三石步伐蹒跚,身姿摇曳,迫不及待地飞扑上前,将自己的宝贝女儿紧紧揽在怀中。
“爹,对不起……”
萧芷柔的泪水浸透她面前的白纱,打湿了腾三石的衣襟。隐藏在内心二十几年的委屈与感情,在这一刻得到尽情宣泄。
在腾三石面前,哪里还有什么绝情谷主?什么异教魔头?只有一个永远也长不大的小女孩。
父爱如山,带给子女的依靠与庇佑,远非绝世武功、无尽金银,亦或帝王强权可以相提并论。
踏实,是萧芷柔此时此刻充斥在内心深处的唯一感情。在腾三石怀中,她感受到一种久违的踏实,这种感觉令她迟迟不愿起身,久久不能忘怀。
“傻丫头!”腾三石轻抚着萧芷柔的三千青丝,宠溺而埋怨,欣喜而恼怒,“无论你做过什么,为父都不会怪罪你,更不会舍弃你……你怎忍心舍我而去?怎忍心舍你娘而去?”
“爹,是女儿不孝。是我害死族人、害死娘,是我对不起你们……”
“过去的事不必再提,从今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我们父女永不分离。纵有天大的麻烦,都由为父替你解决。爹发誓,此生此世再也不让你受半点委屈!”
说罢,腾三石将萧芷柔缓缓扶起,伸出颤颤巍巍的手替她拭去眼角的泪痕,疼惜道:“柔儿,不要再做什么绝情谷主,现在便跟爹回家,好不好?”
闻言,萧芷柔的眼神悄然一变,在腾三石复杂而凝重的目光注视下,她迟疑许久,心中无数次动摇,可最终仍是缓缓摇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