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凤是青山镇守,是通天境大物,是通天杀阵的主阵者,是很了不起的存在。
但再如何了不起的存在一旦死去,也就只剩下了一具尸骸。
如果它的尸骸还能保持住的话。
死去的阴凤浑身覆着冰霜,就像是一只刚从雪堆里拣出来的山鸡或者锦鸡,只不过尾巴长了些。
在那些食客的嘴里,现在的它只是可以用来炖汤或者油炸的食材。
中年人没有理会那些食客,继续向前走去,身后传来询价与不甘心的恼火的声音。
那些声音变成对当前世局的议论,从朝歌城里的国公联姻,说到商州城的新改建,甚至还提了几句修行界的事。
“我想打听一个人。”不知什么时候,那名中年人走回了食铺门前,看着那几名行商问道。
一名行商打量了中年人一番,笑着说道:“拿你手里的山鸡来换?”
中年人说道:“你们吃不得,会死。”
那名行商气极而笑,说道:“果成寺的和尚也敢偷偷吃荤,为啥我们就吃不得?”
另外一位行商见那中年人气度不凡,明显不是普通猎户,打圆场说道:“不知阁下尊姓大名,要打听何事?”
“我叫西来……”
不待中年人把话说完,前面那名行商嘲笑说道:“这是哪里来的假名字,这里是东易道,但凡来这里的人可不都是从西边来的?”
……
……
中年人确实叫西来。
是的,他就是离开朝天大陆一百多年的西海剑神。
在那个遥远的异大陆,他是教庭的首席剑圣。
他从来没有为教庭出过剑,因为不值得。
直到前些天,他发现那片隆起的海忽然向下落去,知道朝天大陆发生了大事,忽然动了归心。
在归途的一片海上,他遇到了刚刚死去的阴凤,不知因何原因动用极大神通,把阴凤的尸体封存了起来,没有让它就此消散于天地之间。
令人不解的是,那间食铺里的几名行商都没有死。
他去了东易道的一家宗派,很轻易地打听清楚了朝天大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那些震动世间的大事,他都不感兴趣,不管是太平真人的野望、白真人的雄心还是被骗下来的仙人,又或者是最后修行者们的填海壮举。
他只关心井九去了哪里。
此次归来,他就是要与井九试剑,结果对方却忽然不见,这怎么可以?
他离开了东易道,开始在朝天大陆寻找井九,手里提着那只阴凤,看着就像是一个离井背乡的孤苦猎户。
……
……
西海剑神当年便是朝天大陆最强大的修行者,便是与他的师父雾岛老祖南趋相较,也差相仿佛。
如果不是被柳词用万物一剑重伤,他又怎会如此轻易地离开朝天大陆。
时隔一百多年,他再次回到朝天大陆,不知道到了何等样的境界。
赵腊月不知道有这样一位强者在寻找井九,她还在寻找让井九醒来的方法。
离开居叶城后,她便去了大原城外的三千院。
庵里的师太们看着她到来,赶紧撤了阵法,视线更是根本不敢往她看一眼。
来到晨光散去的廊下,走进那间圆窗禅室,她把井九放到了白早的身边。
那些天蚕丝快要散尽,白早的脸露了出来,还是像当年那样清丽动人。
赵腊月看着那张脸看了很长时间,心里生出些莫名的情绪,便是自己都想不分明。
离朝歌城之役已经过去了一百多年时间,对她来说却只是一瞬间吧?
她伸手抓了抓满是灰尘的凌乱短发,不再去想这些事情,有些粗暴地脱掉井九的衣裳,望向腰间那个伤口观察了片刻,伸手从白早脸边取了些天蚕丝。
……
……
当天夜里,她结束了自己的工作,跨过圆窗来到湖边,把手伸到湖水里认真地洗了洗。
青儿挥动着透明的翅膀,停在了湖边一根树枝上,看着她说道:“你确定这样有用?”
赵腊月沉默了会儿,说道:“若因果是线,也许能连上?”
青儿说道:“你明知道不是这么回事,而且你是不是应该给他缝之前先洗手,而不是这时候来洗?”
赵腊月有些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说道:“我本来就不会女红这种东西,随便缝缝便是,难道还想指望我缝的多好看?”
青儿知道她的心情不好,说洗手的话也是想哄她开心,幽幽地叹了口气,飞进了禅室里。
井九的情况她已经看过,确实与在朝歌城沉睡那次不同,神魂无法被渡引到青天鉴里,而她在青天鉴里也没能找到什么方法。
窗外忽然传来落水的声音,青儿转头望去,看到赵腊月跳进了湖里。
她当然不是想自杀。
一名破海巅峰的剑道强者想被湖水淹死也做不到,就算那个湖是碧湖。
赵腊月在湖水里认真地洗了一个澡,尤其是头发洗的非常仔细。
然后她抱着双膝在湖边的石凳上坐了一夜。
第二天清晨她走进禅室,确认井九没有醒来的迹象,对青儿说道:“麻烦你通知青山,我们要回去,派人来接。”
青儿注意到她的眼睛有些红,明显哭过,不敢多说什么,振翅飞出了窗外。
……
……
中年人提着死去的阴凤,在朝天大陆一边行走一边推算井九的行踪。
走到朝歌城外的时候,他看了一眼满地野花,便明白了井九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