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州虽非江南,但在气候上与江南几乎没有什么区别,到了雨季时节便个江南一样是细雨绵绵。一艘船慢慢靠上大南桥码头,须发皆白的游老头一手撑伞,一手捋须,站在这码头之前,想起当年在这里的激战,忍不住心情激荡起来:“小子,那曰老朽便是在这里,险些被苗人的弩手射杀。”
“苗人的弩箭的确厉害,可惜现在已是机枪大炮的世界,无论是猛将还是神射,自此都无用武之地了。”唐城从船舱中缓步走了出来,看着老头子笑着道:“也是游翁身手矫捷,若非如此,哪里能从苗人的弩手中逃得姓命。”
“一般,一般。”游老头是个经不得夸的人,不住的摆手道,“我们那会打仗可不像你们现在这时候,我们手里虽然也有枪,可子弹却极少。再说贵州这里自古穷乡僻壤的,弹药消耗光了可没地补充,所以很多的时候,我们只能靠着大刀和弩箭打仗,不过大炮我们也是有的。”
虽然游老头和唐城认识只有两天,但两人之间却如同故交一般相交甚欢,言谈之间也是无话不说,游家的一众小辈们不由得暗自称奇。船一靠岸,两人却还没有从船上下来,游老头突然啧了两声:“可惜,穆先生去了西关给人瞧病,若他今天还在这里,我便有个聊天的……”
“老头子你这话说得可有点差了,咱们这一路行来,我可没有少陪您老说话,合着我陪你说了这半天话,您老拿我当空气了。”唐城见状佯怒道,这位老人家非常不错,年轻时仗义而勇猛,虽然现在年近七旬,却也是老而弥坚,虽然相交自己是有点自己的小盘算,但仍然不失豪气。
“哟,小子你这是恼羞成怒了啊。”游老头当然知道唐城不是真的生气,当即也哈哈大笑道,“老朽知道,你小子是个有本事的,陪着我这口笨舌拙的老头子,其实并没有什么意思。也就是你身边的那个穆先生,与老朽说起来才有话。”老头果然憨直,换了别人,就算有这样的念头,也不会直接说出。
“得,得,您老歇了吧,我知道您打的是什么主意,您就是问小子要枪要子弹,小子我都能做主送你一些,可这个穆先生不行。”唐城对着游老头高举了双手,“穆先生是我们身边唯一懂医的,我们这百十号人身上都带着伤,如果不是穆先生一路照拂,怕是至少已经死了一多半了。这些滇军的弟兄和日军打的很苦,既然他们能活着从战场上撤下来,我又答应了他们的长官会带他们回乡,那就一定要活着带他们回去,穆先生便是确保他们继续活下去的关键。”
见唐城已经猜出了自己的心思,而且又把话说的如此清楚明了,游老头只好笑骂唐城是个小滑头,便不再提及想要挽留穆连山的事情。两人从船上刚上到码头,突然间听到前面不远处传来了呦喝之声,仔细一听,好像有很多人在争执着什么。一行人随即加快了脚步朝着传来吵闹的地方走过去,等走近了才知道,原来是码头上做活的本地人抓住了两个来偷抢东西的溃兵。
游老头扭头看向身边跟着的唐城,后者缓缓摇头,示意这两人不是自己手下的滇军士兵。唐城此时穿着便装,见围聚在这里的本地人也没有什么过激的举动,便没有表露自己的身份,只是站在游老头身边不动声色的看着。“你说说你们啊,当兵的不去好好打仗,为什么总跑来我们这里偷拿东西?上回就不该心软放了你们,我看还是送到镇公所去算了。”
围聚在一起的几十个本地人中总会有一两个能主事的人在,当即就有人说了要把这两个偷东西的士兵绑了送去镇公所。唐城透过人群向那两个已经被按倒在地的溃兵看去,看清楚了里面的情况,已经皱在一起的眉头不由得皱的更紧。人群中的两个溃兵甚至都不能被称之为溃兵,看他们的年纪可能还没有刘石头大,一身破破烂烂的军装穿在他们身上更像是穿了件唱戏的袍子。
“等等,我有话要问他们。”见已经有人拿来了绳子,唐城微微示意,跟着来的乌老三便大手一挥挤开了人群。被乌老三挤开的本地人作势要骂,却突然看见了站在唐城身边的游老头,便只好闪身让开,让走在乌老三身后的唐城挤进了人群中心。两个小兵被人松开,但却不敢放心的起身站起,只是还原样侧躺在地上,看他们脸上的青紫,便知道先前是挨了打的。
“站起来回话。”唐城的伤势虽然大好,但想要轻快的蹲下却还是有些麻烦,所以唐城只是那么站着,让乌老三伸手把躺着的两个小兵拉起。唐城穿着便装,可乌老三却是穿着军装腰间还别着短枪,两个小兵只能战战兢兢的起身站起,低着头不敢和唐城对视。“看你们穿着军装,应该是军队里的人,那你们现在告诉我你们的部队番号,否则我帮不了你们。”
“老爷子,我要带他们两个去我的营地,您老能行个方便不?”唐城接连问了几遍,一直低着头的两个小兵却一个字也不肯说,唐城无奈只好准备带他们返回自己的营地。唐城都已经这么说了,游老头又怎么能说不行,在说他也想要知道这两个小兵的来历。游老头让自己的管家和这些码头干活的当地人低语了几句,围聚在一起的人群便渐渐散去,只是还有人在偷着看向唐城和那两个偷东西的小兵。
唐城的新营地就在游老头宅院外的一片林子里,在码头乘坐大车绕行不过2里地远,远远的就能看到营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