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创办里气氛有些凝滞。
每五年才评一次的工艺美术大师,华夏多少匠师削尖了脑袋也想投个名额过来。
初时陆子安通过重云递来名额,他们就都放松了。
只要陆子安是个正常人,这事基本就没得说。
毕竟这可是全国性的评选啊!
含金量绝对足!
只是可惜的是,近十几年来,工艺大师、艺术大师、国学大师等词语,已经变成了流行语。
真正称得上大师的艺术家,应该是在其领域对人类的人文精神和艺术思想起到了推动或提高的作用。
但实际的情况是,“大师”称号常常被滥用甚至被利用。
许多人将这一“高帽”戴到对方头上,是为了谋取一定的好处。
因此,评选的压力是双向的。
不止是匠师们需要付出努力,工信部也一样,正因为这大师头衔太过重要,所以必须评选出真正有才学有能力的人才行。
工信部是国家官方机构,评选结果是非常公正的。
而如果某位大师是由某些协会提名或者推荐的,就相当于伯乐与千里马。
这也是阳海市文创办通过重云邀请陆子安的真正原因。
但是眼看今天就要开始进行评选了,陆子安竟然还没出现。
莫非他们要扑空了?
还是说,他们高估了重云对陆子安的影响?
所有人坐立不安,各种猜测在心中来回翻转。
而此时的杭州,陆子安仍然坐在工作台前。
他握着刻刀,刀尖缓缓沉入玉里。
一层,两层,三层。
仿佛如花瓣般的优雅线条,层层堆积。
这也是他从那天的曲子里得出的灵感。
既然金银错玉雕能够发出那种空灵的回音,那么,如果能够做出多层次的话,是不是能够做出那种音响的效果呢?
这几天他一直在研究,就是想要将玉料做出折叠的感觉出来。
如果能将玉的层次,做出更细更近的线条,再镶嵌入金丝。
就好比一条美丽的裙摆,柔缓起伏,带出波浪的动感。
然后轻轻一敲。
丁……当……
真正的余音绕梁,三日不绝,那该有多么美妙!
——只可惜这一切,现在还仅仅存在于陆子安的想象中。
刻刀在玉料上慢慢地起伏,勾勒出的线条层层叠叠,但是却总是做不出那种折叠感。
陆子安觉得自己是做得出来的。
技艺没偏差,想法没问题,但是成品却总感觉少了点什么。
是哪里缺了点什么呢?
他仔细将手里的玉看了又看,发现缺少的是……
动感。
雕琢成鱼尾裙的裙摆,但是却没有裙子流畅的动感,再怎么技艺卓绝也仅仅是表面层次。
陆子安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记忆里,好像曾有人穿过一条层层叠叠的裙子。
那是谁呢?
清亮的笑声,柔滑的侧脸,轻盈的跳动着,从他面前经过。
曼曼。
陆子安猛然睁开眼睛,换了一块玉,重新进行勾勒。
他压抑着内心的激动,手下刻刀带出一片残影。
动作轻而快,难得的是力道把握得非常精准。
这样的过程让人目接不暇,甚至无法看清他的准确动作。
站在台阶上的杨大师看了看里面,有些迟疑:“陆大师这是疯魔了吧……”
“我问过他父亲了,他做东西一向都这样。”黄大师还算淡定,只是也有些迟疑:“只是这可是工艺美术大师评选啊……”
“他真的不去吗?”杨大师有些难以理解:“这玉乐器什么时候做都可以啊,他先去参加评选也没事的。”
黄大师摇了摇头:“他根本听不进去,他现在全副心神都投入在了玉乐器中。”
其实匠人都有过这种状态,这种状态极为难得,其实让他去打断他也舍不得。
但是这种状态很重要,工艺美术大师评选也很重要啊!
两人对视一眼,都沉默下来。
太难选择了。
“这也太难选择了!”工信部里,有人私下嘀咕着:“递上来的名额倒是都挺厉害,但是怎么来的都不多。”
好些人都缺席了……
倒是重云来得最早,一点架子都没有。
“我还听主任在说这个重大师很有大师气度呢……”
“不会最后评了他吧?听说上一届他没评上?”
“……那时出了一位马大师,特别厉害。”
“啊,就是马爷的儿子吧?金银错的那个?”
“什么呀,金银错最厉害的是陆大师吧?”
说起陆大师,所有人都沉默了。
“……我说,陆大师,不会真的不来了吧?”
各方人员都在盯着这事,也有不少人借关心的名头到处询问着。
最后还是陆建伟先按捺不住,直接打了个电话过去。
见是陆建伟打来的电话,应轩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师公……”
“哦,是小轩啊。”陆建伟缓了缓,比较平静地道:“你让你师父接电话。”
应轩偷觑了一眼陆子安,有些窘迫地道:“那个,师父说他现在……不方便……”
“不方便?有什么不方便的?”陆建伟简直要气炸了:“就是他现在在方便也让他给我接电话!快!”
虽然没有外放,但是他爸声音太过宏亮,陆子安还是听到了。
一直低头盯着手里的玉料的陆子安头也没抬:“开外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