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男陷入胡思乱想之中。
头顶绿荫如盖,身边松竹摇曳,几盆不知什么香花隐在松墙后头,疏影横斜,暗香骀荡,祈男鼻息间冷香萦绕,她不禁想到,管它这里是哪里?反正看起来没人,不如留下好好赏玩,也可独享这世难得的,孤独时光。
这样幽静清寂的好去处,祈男从袖子里掏出金剪,又摸出高丽纸,真可以说是红尘不到静中飞,树碧花香是隐居了。
既然如此,何不呈于纸上?
祈男剪得出了神,半晌方松手抬头,这才觉出脖子酸痛来,好在看看手里纸品,松竹成形,叠翠潋滟,香花氤氲,隐隐灼灼似有所闻却无所见,小屋一所,清幽秀丽,好一付绿树阴浓夏日长之景。
祈男满意之极,将纸品小心翼翼收进袖中,忍不住想太太真是偏心,这样好的东西,只留给三哥,小姐们就算是自己盛时,也没有这样的待遇。
“绿阴深处一声蝉,忽然好风送花香。”
正当祈男转身要离开时,书房里突然传出声音,声音是极动听的,仿佛知道人心所想,便造出想象中最美好的频率,这声音是极妥帖人心的,带着抚平焦躁安慰伤痛的力量,慢慢从人心上走过,确如好风掠走恶处,赋予新鲜力量。
祈男袖中的手不由自主的攥起,又松开。她听出来的,这么美妙动人,让人浑身每个毛孔都由不住张开的声音,却是属于那个,鬼的。
完蛋了!会不会是这地方阴气太重,阳光照不进来,便成了这鬼藏身所在?
正想着,一裘清冷的身影出獾奶ń咨希玉色的衣襟当风,翻飞出如玉似烟的气势,高挑瘦削,临风而立,一双乌亮沁人的双眸,似乎含笑,定定地看向祈男:
“九小姐,真巧!”
巧你个大头鬼!
祈男强作镇定,微笑弯腰:“见过公子!”
来人啊,有鬼呀!
“公子是我家的客人?既然是客,怎么不在厅里喝酒上席,反到了我三哥这里?”祈男心里有些慌慌的,这地方偏僻,又不见人声,这鬼不会是将这里做了下处,自己不小心闯进来打扰了吧?于是先下手为强,问他个究竟。
男子微微一笑:“席间又是戏又是唱,实在吵得很,我就下来了。九小姐呢?怎么不在内宅看戏,也到这里来了?”声音略比刚才吟诗时低沉了些,却更有一种悠扬绵邈的韵味。
祈男见对方,面上虽带着笑意,目光却愈发通透,如数九寒冰,与之相撞,令人暑日生凉。
“我也是,”祈男情不自禁垂了头:“觉得吵得很,就下来了。”本是托词,可说出口来祈男就后悔了,显得自己跟对方有了默契,又有些不自觉的讨巧似的。
男子也就垂了目光,仿佛知道自己的眼神惹得祈男如此,便也就半日无语。此时恰来一阵清风,将不知何处的紫藤带了许多入院,一时间紫云翻腾,烟罗迭起,疏疏朗朗间,在二人头上下了一场花雨。
祈男闭上眼睛,扬起头来,尽情呼吸自由的空气,和动人的香气,直到花瓣散尽,久久也不愿睁开眼睛。
过一会再睁开,也许那鬼就走了呢?每每总是如此,来得出乎意料,走得不知不觉。祈男突然心里有些遗憾,只因想到那样英俊清朗的一个男子,竟然会是个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