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心没有关注到韩可文的表情变化,依旧笑呵呵地说道:“前天你们部的老钱问我怎么不关心蒲松龄奖的消息,我告诉他,有些东西必须顺其自然,是你的自然是你的,不是你的,再怎么关心也是没用。我活了这么多年,也做了这么多年的文艺工作,别的不说,这颗心还是能够沉得下去的。”
韩可文笑容职业地看着铁心,这位一副看破红尘的表情,看起来倒像是位得道高人。可是韩可文却清楚,他的这副样子都是装出来的。
铁心这人善于钻研,虽然不是体制内的人,却一直想要跟体制内混点关系。他笔杆子硬,以前经常在《人民文学》上拍组织的马屁,他爱拍,《人民文学》也爱刊,一来二去,他倒成了《人民文学》的御用马屁精。
不过笔杆子再硬,各种政治精神说来说去都一个样,他拍得不腻,人们也都看腻了。
他也有自知之明,或者说好听点,叫做前瞻性眼光。写了一段时间“添砖添瓦”“政治精神”之类的马屁文章之后,他又开始写起来了。
他写的都是主旋律,早期的《父亲是个兵》、《血色军衣》、《白杨树的春天》、《我的帐篷里有平安》等一系列作品,基本上都是写军旅生活的。
关键问题是,他既没有当过兵,也没有个当兵的父亲,这些等于说是他胡扯的。
但是他知道,只要扣紧了主旋律的脉搏,他的文章就不愁没处发,只要发了,就不愁他铁心露不了脸。
这些年,他就是靠着这些作品,一步一步成为中国闻名的家的,两年前还获得了蒲松龄奖的短篇大奖。
这样的一个人,要说看破红尘,对这些奖项的事情看淡,就是头母猪,恐怕都不带相信的。
事实是,他从一个月前就频繁出入作协的办公室,没事就跑去找铁主席聊天,美其名曰探讨文学,其实就是想要跑奖。
除此之外,这个铁心有事没事地就找那些可能参与奖项评选的人面前凑,就是想知道今年的奖项评选的结果。只不过他这些年的钻研还是不够到位,人际关系做得还是不行,所以到现在也没有得到任何消息。
所以说铁心没听到风声,还真不能怪他太麻痹,他也是什么事情都做了,该跑的跑了,该打听的也打听的,可是人家压根就不跟他说,你说这能怪谁呢。
当然,也是因为没有得到一点消息,铁心这心里面实在是安心不下来。所以他钻破脑袋,也想把作协挤出一条缝,打听到消息。
今天也是实在没有别的路走,不然也不会请韩可文过来喝茶,毕竟写作研究部综合处跟奖项评委是完全没有关系的。
韩可文笑呵呵地说:“铁老师你高风亮节,当然不会在乎这些东西。再说了,今年中篇方面也没有什么竞争对手,您老不是应该在家坐稳了,等着领奖嘛。”
铁心眉毛一挑,放下茶杯眯着眼睛笑道:“小韩你要是在协会里面听到什么消息,也一定记住要做好保密工作,咱们毕竟是有组织有纪律的,不要随便乱说啊。”
切,还有组织有纪律,跑奖都跑到作协主席办公室认亲戚了。这就叫典型的又要当"ozi",又要立牌坊。
不过韩可文早知道铁心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只是笑笑说:“嗨,我们综合处天天不跟评委会那边打交道,我们能知道什么消息。我知道的,保证也都是你也知道的。”
铁心脸皮抽了抽,不过他没有气馁,还是笑着说道:“既然是这样,那你我权当聊聊天,我说说我知道,你也说说你知道的?”
这下连牌坊都不要了,不过韩可文倒是松了口气,像刚才那样说话,半遮半掩的,实在是累。
“上个月中,我听部里面有人说,今年的中篇获奖作品已经定下来了,是一篇主旋律作品。”韩可文笑道,不过他还有半句话没有说,那就是最新消息说现在奖项又改了。
铁心听到这条消息,立马咳嗽了两声,好像是要掩盖些什么。看他脸上因为憋笑挤出来的褶子,还有因为兴奋放大的鼻孔,就知道他这两声咳嗽到底是在掩盖什么了。
“主旋律作品嘛,今年也出了不少优秀的主旋律作品,比如刘先生的《两棵大树》、何先生的《将军的布鞋》,都是很不错的。”铁心笑道。
韩可文摇了摇头:“要说主旋律作品,还是要属铁老师你写得好,你今年在《人民文学》上发布的那篇《被雨水淋湿的河》我还认真拜读过,而且不止一遍,确实非常激烈人心,要说把它编入咱们的中小学教材里面都不为过,也该让现在的孩子们看看,咱们老一辈的革命者们是如何抛头颅、洒热血,才能给咱们普通老百姓打下这太平盛世的。”
这记马屁简直拍到了铁心的心里面去了,他脸上的褶子直接就化开了:“过誉了、过誉了,我也是有感于革命先驱们的英勇付出,才写了这篇文章,现在听到你对这篇文章评价如此之高,我也算是没有白费笔墨。”
“何止没有白费笔墨,简直是大放异彩。”这话说完,韩可文可能感觉自己这记马屁用力过猛,轻咳两声说道:“不管怎么说,铁老师都是我们这些文艺工作者们的楷模,我们应该以你为榜样。”
铁心端着茶杯笑道:“哪里哪里,实在是过誉了。”
……
这次的茶可以说是喝得宾主尽欢,铁心送韩可文出门的时候,两人还笑个不停。
铁心自以为已经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