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谋们三五成群,有的独自沉思,有的交头接耳,自由自在,气氛轻松活泼,脸上带着或浓或淡的笑容。孙翊、孙尚香等人坐在一边,嘀嘀咕咕地说个不停,孙尚香伸手揽着陆议的脖子,在他耳边低语,一边说一边转着眼珠,不知道在找谁,陆议红着脸,连连点头,眼神却有些不安的扫视着四周。郭奕躲得远远的,将自己藏在郭嘉的身后,不让孙尚香看到。
陆议起身走到郭奕身边,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过去一起坐。郭奕连连摇头,腮帮子都快飞起了。陆议转头看向孙尚香,孙尚香握起拳头晃了晃,郭奕顿时蔫了,拽着郭嘉的袖子求援。郭嘉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求孙策。郭奕会意,又向孙策拱手。
“将军救我。”
孙策哭笑不得,侧过身子,低声说道:“怎么了,三将军又欺负你了?”
郭奕扁扁嘴,迟疑了半晌。“她要我……叫她姑。”
孙策愣住了,回头看看孙尚香,却发现孙尚香已经不见了。孙翊等人一本正经的看着别处,故意避开了孙策的眼神。孙策目光一转,看到被拉开一条缝的门还在轻轻摇晃,心中明白,起身出门,赶到廊下,扶着栏杆探身一看,见孙尚香正蹑手蹑脚的往下溜,刚下楼梯。
孙策咳嗽了一声,孙尚香身形滞住,慢慢地转过身来,仰起头,笑容灿烂如花。“大兄,这么巧。”
“不巧,我是专门来追你三将军的。”孙策勾了勾手指,示意她上来说话。孙尚香咧了咧嘴,抬手挠挠头。“头好痒,我得回去洗头沐浴,要不然薰着大兄,多不礼貌。”
“你不是头痒,你是皮痒,要不我给你挠挠?”
“不敢,不敢。”孙尚香知道跑不掉,只得又陪着笑容,噔噔噔上了楼,抱着孙策的胳膊摇了起来,一脸仰慕之情。“大兄,你最近境界又有提升啊,说话声音简直就是黄钟大吕,震得我心里都慌了。”
孙策不吃她这一套,开门见山。“你为什么要郭奕叫你姑?”
“君臣如父子嘛,我是女子,不能为父,又太小,不能为母,只好让他叫姑了。大兄,你和郭祭酒亲如兄弟,我和郭祭洒也算是兄妹吧?那他叫我姑,不是天经地义吗?”
孙策看着振振有辞的孙尚香,一时竟不知道如何驳斥。
“既然我是他的长辈,他该不该孝顺我?他如果不孝顺,我是不是该管教他?有错吗?没错啊。”
孙策按着孙尚香的肩膀,眨眨眼睛。“你这一套是谁教你的?”
“这还用人教?我自己悟出来的。”孙尚各得意洋洋的眨眨眼睛。“大兄,我是不是很聪明?”
“嗯,聪明。”孙策也一本正经的点点头。“只不过是小聪明,离大智慧有点远。”
“有多远?”
“也不算太远,十万八千里吧。”
孙尚香“啊”了一声,很沮丧的眨着眼睛。她挠挠头,不太服气。“可是圣人就是这么说的。圣人说,名正而言顺,为政之先,必乎正名。我想着先把名分定下来,接下来不就言顺了吗,为什么不对?”
孙策皱起了眉头。“你读《论语》了?谁教的?”
“我教的。”楼下传来一个黄钟大吕的声音,坚定的脚步声响起,张昭出现在楼梯口。他打量了孙尚香一眼,笑了一声:“隔了这么久,你还记得必也正名,也不枉我一番心血。”
孙尚香很窘迫。她随张昭读书一年多,也就记得这么一两句,最后还把这个老师辞了,改拜郭嘉为师。听说张昭很不高兴,生了好些天闷气。
见是张昭,孙策只好先把孙尚香的事丢在一边,拱手施礼。对他麾下二张,他一向是很尊敬的。
张昭还礼。“将军,你觉得我教得不对?”
孙策没急着反驳,让孙尚香把强迫郭奕叫她姑的事说了一遍。张昭点点头,弯下身子,含笑看着孙尚香。“你说得没错,名正才能言顺,可是名与言之前,还有什么?”
孙尚香转着眼珠,小刷子一般的眼睫毛忽闪着,半晌才道:“实?”
“对了,名与实之间,有什么关系?”
“名依实立,循实定名。”
“那你和郭奕之间的实是什么?”
“他阿翁和我大兄是兄弟,也就是我的兄长,我是他的姑姑啊。”
“循实以近,你和他都以他的阿翁为师,你们的关系是同学,而且他比你年长,你当以兄事之。至于你大兄和他阿翁的关系,首先是君臣,不是兄弟,不可本末倒置。”张昭直起腰,脸上的笑容渐淡,露出严师的风范。“且你父亲健在,你大兄都不能算是一家之主,你怎么能以君自居?”
孙尚香吓了一跳,怯怯地看了孙策一眼,缩着脖子,耷拉下了脑袋。
张昭转向孙策。“将军以为我说得对吗?”
孙策笑了,挥挥手,示意孙尚香先走。“张公今天怎么有空来?”
“我今年来见将军,有三件事:一是仲谋今日休沐,我让他回来见见将军,检验一下学业,兄弟团聚,共享天伦之乐。”张昭转身招招手,孙权从他身后走了出来。他一身青衣,打扮得像个小吏,刚才低着头站在张昭身后,孙策还真没注意到他。
“仲谋有张公教导,我放心得很。”孙策将孙权拉了过来,摸摸他的脸。“阿翊他们在里面,你先进去,待会儿一起吃饭。”
“喏。”孙权规规矩矩地应了一声,向孙策行了礼,又向张昭行礼,转身进去了。他走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