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月安一步步来到了金陵城下,没有人敢拦他。
也没有人胆敢出城。
甚至连箭矢都不曾从城墙上射出。
就仿佛,古月安面前的这一座金陵城,是一座空城一般。
但古月安可以感觉到城墙后面无数人的心跳,那种心跳,很快,快的像是在擂鼓。
因为他们很害怕,每个人都很害怕,怕死。
他们不想死。
于是古月安站在金陵城下说道:“你们开门吧,忠君爱国,也不该是爱这样的国,忠这样的君,我保证,你们谁都不会死。”
古月安的话落下了一息。
城墙之内,忽然有人大叫了起来:“妖言惑众,随我……”
那人随我两个字才出口,就再也没有后面的声音了。
因为那个人已经死了。
静默。
足足有一刻那么长。
城门终于缓缓打开,在近乎完全寂静的环境里,城门的吱呀声显得格外渗人。
终于在那一刻,这个世界上最后一座属于陈嘲风的城池也沦陷了。
穿着漆黑色铠甲的御林军站立在街道的两旁,默默无声,本来是防御的阵型,现在看起来,却反倒是在欢迎着古月安的到来一样。
古月安终于踏入进了这座城池。
谁也没有动,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所有人都像是暂时失去了任何生为人的本能,只是站在那里,如同泥塑木偶。
古月安一步步向前,跨过长达好几里的长街,又顺着御林军守御的路径,最终来到了皇帝的行宫前。
行宫前的积雪还没有化去,大抵是因为局势糜烂,居然连扫雪的人都没有了,就让那些积雪那么堆积在那里,无人理会。
古月安跨过了积雪,走上了行宫的台阶。
行宫里清清冷冷,古月安几乎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人的存在,也不知道是跑光了,还是被杀光了。
将精神力彻底扩张开来,古月安轻易搜寻到了陈嘲风。
对于陈嘲风,古月安自然不可能会认错,也绝对不会忘记这个人他的精神力是什么样子的。
一辈子也忘不了。
朝着陈嘲风走去,古月安刻意踏出了那种轻微,却足以直达人心的步伐,一步一步,绝对都像是轰雷一般轰在陈嘲风的心头,叫他,坐立难安。
这就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不知道是多少步,古月安站在了行宫正殿的门口,陈嘲风,就在里面。
门,是紧闭着的,冬日的阳光从窗隙里射进去,让里面的黑暗,好像有了出路。
可是哪怕再多的黑暗逃出来,也终究没有陈嘲风的出路了。
古月安推门,他不是用内力引导着天地之力去推动的,他是伸出了手,用力,将门推开的。
他喜欢这种真实的触摸的感觉,因为他一定要亲手,将这一桩绵延了十一年的仇恨,给终结掉。
大殿之中,没有点灯,漆黑。
只有御座之上的天顶漏下了一缕光,打在了那高踞御座上的人身上。
那是当今天子,宇平皇帝,陈嘲风。
他今天穿着最正式的朝服,正襟危坐,在古月安刚刚一步步的踏步之下,他居然是八风不动,完全没有任何感觉一样。
他的神态威严,全身上下都在散发着一个君临天下的帝王该有的气息。
就仿佛,古月安不是来杀他的,而是来朝见他的,他在等待着古月安的朝见。
“古月安,你说……朕有做错什么吗?”看着推门而入的古月安,皇帝开口了。
问了一个,好像滑天下之大稽的问题。
皇帝做错了什么?
天下臣民都看在眼里,但似乎,他自己并没有感觉到这一点一样。
“陛下觉得自己没错吗?”古月安倒也不着急,站在大殿里,欣赏着天顶上繁复的纹饰,问出了这样一句话。
“朕何错之有?”皇帝这样又问了一句,紧接着,像是自问自答一般说道,“朕在位十一年,励精图治,前六年,轻敛薄赋,与民休息,后五年,救天灾,抗血妖,收复河山,灭天下武道,朕……于社稷有功!于天下苍生……有恩!”
说到最后,陈嘲风整个人激动了起来,像是有一团火,要从他的身体里窜出来一般。
“灭天下武道,也算是恩?”古月安也不说吸血妖到底是谁打退的,只是问了一个问题。
“不是吗?”陈嘲风也反问,“天下武道,以武犯禁,目无王法,乃是天下祸乱之根源,朕灭天下武道,便是要让天下真正一统,从此君民一心,何愁国力不蒸蒸日上?”
“若没有天下武道,谁来挡强梁?”古月安只是摇头,他终于意识到了,陈嘲风的那种对于权力的渴望和迷恋,已经让他整个人,完全病态了。
“你是武人,你自然不会赞同朕。”陈嘲风也摇头,“罢了,朕死之后,天下便又要落入武人之手,今日天下百姓弃朕,但是,千百年后,总有一天,后世之人会为朕之英明而正名的,朕,是对的。”
“你说完了吗?”古月安已经听得腻烦了,他本以为陈嘲风会死的更有气节一点,毕竟也是那么一个心思深沉,不择手段,又当过那么多年帝王的人。
没想到,他此刻却像是一个输不起的孩子。
“小桔说了什么?”陈嘲风又忽然问了一个完全不一样的问题。
“什么也没说。”古月安就照直了说,的确,陈小桔在他走前,什么也没说,没有对他要说的,也没有对陈嘲风要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