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大人将雪白的宣纸轻轻一抖。心绪难免有些激动:“你们再听下一句可还了得?‘人心私欲故危殆,道心天理故精微!’老朽猜想,这位贵客必是哪位名师的高徒。”
台下顿时议论成一片。
大伙儿你一言我一语,将台上还剩下的几位答问者逼得进退两难。
忽然,台下角落里冒出一声不屑的冷哼。
“哪里冒出来的臭道士,说这样酸腐不堪的话。什么叫‘人心私欲故危殆。道心天理故精微?’难道竟是要灭人欲,明天理?”
台下顿时人人色变。
连杨大人也因刚才极力吹捧这案卷的主人,而在此刻笑容全无。
因为大伙儿都还记得,先帝在时,对道家学说并不推崇,而是倾向儒家的“人定/胜/天”。
先帝再位三十余年,这种思想始终占据主流,从没有人敢违逆先帝的心意胡乱写文章。道家一派逐渐没落,儒家学说占据正统地位。就好比今天所有的文章。也没几个敢在“无为无不为”这方面乱作文章。
大伙儿听了何广臣的冷言冷语,不由得都陷入了沉思,渐渐明白过味来,不免纷纷点头附和。
杨大人面子上有些下不来,赶紧就将手里的案卷丢在地上,弃而不理。
福玉公主的小丫鬟一见,登时就急了:“这是我们公主千辛万苦求来的,你怎么丢在地上。”
丫鬟的声音不算小。周围许多人都听见了她口称“福玉公主”。聪明点的立即明白过来,这八成是福玉公主请来的“托儿”。
众人立即心生反感。
福玉公主作为最后的彩头自有她的原因。就算今天这位乌垒公主是个丑八怪,大伙儿也不会嫌弃。
原因很简单,很多人看重的不是这个女人是谁,而是她代表的价值和意义。
魁星楼的魁首,今后一年走在朱雀大街上,也会叫人敬仰瞩目。
尤其是这些世家子弟年轻人。大伙儿都盼着出人头地,冷不丁听说有人暗中作弊,岂有善罢甘休的?
立即有人主张抓住丫鬟,揪出幕后黑手。
一人高呼,百人应和。
场面一时有些难以控制。小丫鬟见识不好。赶紧脚底抹油,预备开溜。
何笑言先瞧见,正要去捉人,卓青云不知几时从角落里冒出来,一把拉住何笑言的衣襟。
“别去!”
何笑言心一沉:“怎么回事?”
卓青云知道何笑言不喜欢闵家四小姐,所以犹豫了片刻,并没有说明。
但何笑言是什么人?他与卓青云十几年的交情,从穿开裆裤时就在一起打闹。卓家与何家也是世交,不然大驸马不会将女儿许配给何广臣。
卓青云为什么会犹豫,犹豫的又是什么,何笑言不难猜出。
“刚刚你消失了片刻,是不是去见了楼上那位‘贵客’?”
何笑言见卓青云沉默不语,了然道:“是闵芳菲!”
又是闵家的那个丫头。
也只有那个丫头才能叫好兄弟五迷三道,鬼迷心窍似的对她好。
何笑言想立即大骂一通,将好兄弟骂醒,可想着台下这么多人,只好憋着隐忍不发。
那小丫鬟在何笑言疏忽之际,一溜烟儿跑了。
等她气喘吁吁回到福玉公主的客房时,福玉公主也在焦急等待丫鬟的回信。
“怎么样?佟大人可是夺魁了?”
昌德酒肆的老板早瞧出了福玉公主不老实,所以叫人严密盯住了她,幸而还留个小丫鬟可以出去探听消息,不然,福玉公主非自己先把自己憋死了。
“福玉姐姐,我,我……”
“到底怎么样,你倒是说啊?”
小丫鬟不敢看福玉公主的眼睛,只低声喃喃道:“他们把佟,佟大人的案卷丢在了地上!”
小丫鬟不敢说真话,福玉姐姐若是知道自己换了人去替佟大人夺魁,非打死自己不可!